第73章

  卫应下意识停下脚步,手不自觉抖了抖。
  长安候府。
  方走到这里,经年亲卫的嘶吼似出现在耳边:卫应!你不得好死啊!!!
  为什么会在这里搬货?
  他只觉得此刻就连这条跛了的脚都失去知觉,进不得退不得。
  “不是搬货么?怎么不进来?”女子清冷嗓音响起。
  卫应下意识擦去额头冷汗,瞧见当真是有人才忍着心中惊惧上前。
  越靠得近越发能看清眼前少女,少女一身青衣,立于断壁残垣间好似那画壁鬼影,似云,似雾,但更像是没有一丝人气的幽魂。
  “姑娘是要搬什么货?我待会儿还赶着回去上工呢。”卫应忽略心中莫名的诡异,只想着做事。
  少女继续往里走。
  他跟在身后,迈过大门进入院中,院中围墙爬满了霉迹,青石板缝中也长出了不少杂草,甚至某个角落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白骨,莫名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卫应皱眉,心中有了防备之意,前些日子他被人刺杀就险些丢了命,不得不防。
  青衣少女背影削瘦,似是极为柔弱。
  可柔弱女子又岂会来这种阴暗之地。
  她是谁?
  让他来是为了什么?
  他蹙眉,手中暗暗放在了腰上的匕首:“你是何人?”
  青衣少女终于转过身,恰有风拂过,裙袂飞扬,那张清冷如玉的容颜也瞧进了他的眼底。
  娉婷袅娜,身影如竹,仅那双眼带着笑意,笑不及眼底。
  此人很危险。
  卫应脚步往后退了退,女子道:“我付了买命钱,你不该走。”
  他当即心底发寒,转身就要走,可身后破败的大门轰然关上,他脸色阴沉:“你究竟是何人!”
  他只能将身上仅剩的匕首横在跟前,总是多了几分单薄的安全感,未必是安永丰那老东西派来灭口的人?
  青衣少女只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四门前些日子接了悬赏。”
  四门......
  卫应睚眦欲裂,果真是那老东西!
  风呼啸而起,天色也逐渐阴沉了几分,更显院中骇人。
  青衣少女笑道:“一两银子一条命。”
  “这笔买卖当真是不划算。”
  卫应此刻冷汗满脸,他看见了少女腰侧那柄通体幽冷的弯刀。
  他连连后退,终是惊骇。
  “四门的青衣弯刀?”
  第79章 冤仇
  院中寂静得风声那样清晰,鸟鸣由近及远。
  卫应知道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四门只要出得起钱他们就接任务,若遇上旁的刺客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遇见青衣弯刀,除了死只有死。
  他终于怕了,背脊发凉,他试探地说:“青姑娘,您要杀我总也有个缘由不是?若是为财,我定会凑到您满意的地步。”
  院中青叶上一滴水珠落下溅碎,对面人无动于衷。
  卫应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惹到四门。
  四门的存在就连皇室都捉摸不透,尤其是其内的十一位刺客,只要出任务就没有失手的,但最为恐怖的就是青衣弯刀。
  两年前青衣弯刀接手常家任务,一夜之间杀尽常家上下三百口,纵常家作恶多端高手如云,但终究没逃出那一柄弯刀。
  如今又是几年过去,只怕四门这位青衣弯刀杀人都不见血了。
  卫应喉咙间不自觉的滑动。
  明明瞧着面前人是那样清冷柔弱,清瘦如竹,可为何竟是那么多人从不敢招惹。那双清冷的眸子,多的是看淡生死。
  想到这里,卫应更害怕了。
  他后退几步,喊道:“青姑娘,我们无冤无仇,无缘无故,只是为财不必如此。”
  “青姑娘觉得如何?”
  “我家中尚还有几岁的姑娘和妇人,我从不知何时得罪过四门啊......青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安永丰那个老东西!
  此番若能逃脱他必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死死盯着青衣少女,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少女喉中逸出笑声。
  “无冤无仇又无缘无故?”
  卫应拿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
  “对!”卫应声音大了些,似乎给自己壮胆:“你只是收了旁人的悬赏要我的命,我也可以发悬赏,再说了青姑娘应是不愿做了安永丰的走狗!”
  “卫大人做了廷尉府的走狗?”
  “不过是被威胁。”
  青衣少女那双眼依旧在笑,只是给卫应的感觉不像是个活人,像从地狱里提刀而出的阎罗。
  “哪是什么卫大人......”卫应被这三个字激得心惊肉跳,他只恨恨说道:“不过是安永丰囚禁了我的妻子,我不得不为他做事罢了,人都有私心不是吗?”
  他试图解释些什么。
  “再说了,安永丰才该是那个被千刀万剐之人,他才是那做尽恶事之人。”
  他越说越激动。
  “青姑娘,我不愿与四门结仇,你今日放我出去,来日我必记得四门的恩情。”
  姜藏月也笑了。
  “青姑娘笑什么?”卫应将匕首握得更紧了,脸色煞白。
  “我该信还是不信呢?”姜藏月轻笑一声。
  手中弯刀泛出骇人的寒光。
  “兵符,揭发,告密,升职。”姜藏月眸子薄凉清浅:“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难,卫大人不妨说说,你是智者......还是不智者?”
  这个人曾经是父亲最得力的下属,是父亲麾下的将,是给她带草编蚂蚱的好人,可如今却不是。
  他只会是刀下亡魂。
  风声更加肃冷了。
  卫应整个人颤抖起来。
  姜藏月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十年前......”
  “长安候府被污謀逆,卫大人在其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卫应只感觉喉咙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十年过去了,我可是念着卫大人的好。”
  “一日都不曾敢忘。”
  姜藏月说得很认真。
  “你......你究竟是谁?”卫应是真的心慌了,眼前少女笑得太诡异了。
  “卫大人问我是谁?”姜藏月勾唇:“那么卫大人觉得我是谁?”
  卫应将匕首握得更紧了。
  “我如何知道!”
  姜藏月笑了:“不知道?卫大人若是猜不出,那便活剐了你。”
  “我有钱!青姑娘我可以给你双倍的悬赏!”
  卫应慌了。
  “卫大人,
  有些事尚不清楚,我自不会这么快要了你的命。”姜藏月勾唇:“不过我确实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你背叛了长安侯,导致长安候府......满门尽灭。”
  卫应直淌冷汗,甚至眼睛都不敢再抬起来。
  “不如我来猜猜,你常年在长安侯手下做事,可一直都是个千户爬不到更高的位置,是以心里早就有了怨恨。恰逢廷尉府安永丰找到你合作,又掳走你即将生产的妻子,你权衡之下背叛了长安候府。”
  “你想要富贵,想要荣华,想要权势,而这些廷尉府能帮助你更快得到。”
  “或许你在心里还在怨恨长安侯,为何总是看不到你的才干?索性想着借安永丰的手做上一些事将姜彬安锤死再不得翻身。”
  “这样的罪名,无非就是叛国謀逆了。”姜藏月笑声更是清冷了一些:“卫应,这些年你可有梦见过他们?”
  “你究竟是谁!”卫应整个人都在发抖,谁才会知晓十年前的事情又会那么清楚!
  院中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青姑娘,此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简直就是多管闲事!”
  “卫大人,我姓姜,名藏月,如今你可知道我是谁?”
  “卫大人总是喜欢与我讲这么些笑话,我既寻了你,你自然不会活着从这里出去。”
  “我二哥手上的兵符你是给了安永丰吧?”
  “卫大人确实会投其所好。”姜藏月笑得愉悦。
  卫应呆滞了。
  四门的青衣弯刀是当年的安乐郡主姜藏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他真的是怕了。
  “姜彬安死在了铜雀台。”姜藏月又道:“长安候府血流成河,姜萧氏和姜永姜藏蔓入了廷尉府不知所踪,姜策被枭首连尸身都不完整啊。我当年是未曾亲眼所见,如今便想问问你。”
  卫应疯狂后退。
  “纪鸿羽污蔑他是乱臣贼子,污蔑他通敌叛国,污蔑他龙袍謀逆,可长安侯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为何要这么做呢?为何要拖着妻子儿女去做这样必死的事情呢?”姜藏月向卫应走近。
  卫应咽了咽口水:“可边城因为他死了上万百姓并非空穴来风!”
  姜藏月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反而是笑:“是啊,长安侯在汴京修筑先帝庙宇分身乏术,纪鸿羽派人分两路驰援边城却整整一月不到,边城死的百姓是谁放进来的蛮夷?不若你说说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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