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一会儿他没什么精神来了主殿给安嫔请安。
  安嫔脸色极为不好,桌案上的茶水也凉了,想是等了一会儿。
  安嫔语气很差,大抵是真来了火:“尧儿,这是宫里不比别处,你昨夜之事太过火了。”
  三皇子没放在心上,因着困倦只是敷衍应了一声。
  母妃背后站的是廷尉府,他虽是不懂朝政,但知道父皇有时候都要听外祖父的意见。他有什么好怕的,再纨绔也无妨。
  不过是招了个女人,他总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得多。
  他玩女人,流连乐坊,也没碍着旁人什么事。
  也就是母妃成日提心吊胆这个那个。
  三皇子吃着桌案上准备的早膳,又咬了一大口肉包,满嘴油迹,一旁宫婢赶忙拿了帕子擦去。
  他实在讨厌母妃的唠叨。
  背靠着外祖父的实权,又得了父皇的宠爱,宫里金银珠宝满目琳琅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小小嫔位。
  每年宫中的赏赐,有稀罕物件儿除了外祖父送进宫的,父皇就不用说了,先分了太后的寿康宫,再是皇后的崇明宫,跟着就是华贵妃宫中,余下都是人家挑剩下的。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母妃在瞎忙什么,还有时间来管他的闲事,有这精神不如想想怎么笼络父皇的心。
  纪烨尧看着安嫔啰嗦的模样,心下更是烦闷了。
  他随手停下了筷子。
  身边宦官前几日与他说了往华贵妃宫中送礼确有此事,并且,母妃还挑的尽是些好东西。他行走在外母妃给的银钱都是有数的,偏偏对着二皇子送殷勤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如那宫婢所说。
  纪烨尧脸色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安嫔还在说:“尧儿你近日收敛些,朝堂新上任的御史仲无跟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你看看纪烨宁都收敛了。”
  二皇子当真跟狗崽子似的,嗅到一点风吹草动顷刻间就老实,乐坊也不去了,整个人就窝在殿里避风头。
  廷尉府现下也是被仲无盯上,甚至牵扯出当年无故打断了一名昭武校尉的腿这事儿,父亲还被弹劾。
  纪烨尧听到提起纪烨宁脸色更难看。
  当即就冲着安嫔出声:“母妃今日言语间次次都提到纪烨宁,可是觉得儿臣处处都做得不好,还比不上二弟那招猫逗狗的白痴性子?”
  安嫔不明所以蹙眉:“尧儿!”
  她现在正恼得紧,当年打断昭武校尉的腿那事儿是她提出来的,如今倒累得父亲惹了一身骚,尚未有妥善法子处置,尧儿今日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冲着她这个母妃撒气。
  纪烨尧有气也不藏着掖着,说:“母妃逼着儿臣去国子监,儿臣不说什么,逼着儿臣算学,儿臣也不说什么。这些日子见母妃不悦,儿臣去搜罗奇珍异宝逗母妃开心。如今母妃念着圣上,念着纪烨宁,对儿臣很不满意,这宫中若有其他选择,母妃定不会要儿臣!”
  纪烨尧越说越来气,摔了东西就出了门。
  安嫔被他这话气得不轻,好半天在反应过来,但眼下要紧的事情可太多了。
  牵扯在一起她只觉头疼的要命。
  那被废除的六品昭武校尉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不仅是牵扯到当年的长安候府,还牵扯到皇后一族,若是捅出了沈子濯对姜家做的事,只怕皇后也会变成疯狗乱咬人。
  那昭武校尉名卫应,依着当年父亲的行事风格自然应该是野火烧尽,春风不生。但这么个下贱人偏生手里攥着一些廷尉府的把柄,说是分散到了各处,日后他要是出了事,事情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于是后来父亲才会在他妻子生产那日将人带走。
  原本想着借此要挟,谁知卫应此人油盐不进,即便见到妻子那般模样也不肯多说一个字,父亲之后才打断了他的腿扔出去。
  没想到这么个小插曲,过了这么些年还让这都察院御史找到漏洞,成日都在朝堂上提了又提。
  安嫔眼底闪过杀意。
  廷尉府决不能出事。
  身边心腹嬷嬷周嬷嬷低声:“主子,可要知会老爷一声?”
  安嫔顿了顿,护甲敲击在桌案上发出声响
  ,片刻道:“去跟父亲说一声,此人不可留。”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去杀卫应,周嬷嬷道:“此人当年断腿可被人医治,如今不过有些跛脚,老爷不是第一次派人去了。”
  “杀不了就换一批人继续。”安嫔满眼都是狂妄:“咱们手上的人杀不了,不还有四门的人,去下悬赏。”她勾唇:“只要钱财到位,岂有杀不了的人,不过是个莽夫,杀不了就杀了那孩子。”
  周嬷嬷点头表示知晓。
  “对了。”安嫔重新换了一副护甲带上:“安乐殿那女使怎么还没死?”
  前几日就派了人去,眼下人没回来那宫婢也没死,这么点儿小事都能出了岔子,这么个左右逢源的女人断不能留。
  只是之前在为尧儿算学一事奔走,这才迟了几日,宫里虽死个把人不奇怪,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周嬷嬷道:“听闻是安乐殿里进了刺客,又在池边滑了脚,跌下去没爬起来溺亡了。”
  “没用的东西。”
  安嫔蹙眉。
  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婢,依附着一个下贱的质子,瞧上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才干净,免得碍眼。
  毕竟,她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
  安嫔冷笑一声:“派人去送些点心让她尝尝,手脚可要干净些。”
  “老奴省得。”周嬷嬷也笑了。
  第73章 打算
  迟迟淑景,烟和露润,汴京的乐坊总是丝竹声不绝于耳。
  九曲廊,销金帐,花灯如昼,穿街迎酒,占尽风流。底下大堂唱着戏,婢子持过红丝盘子,下台遍问众人索缠头钱,豪家,贵族,各争赏赐,挥金与之。
  纪烨尧在乐坊已然是待到半夜。
  二楼雅室中炉烟氤氲,纪烨尧左手搂着女子钗環金铃摇曳响,右手抚摸妓子香肩半露做作羞,满地衣衫罗裙,红烛暖帐。
  这地儿是他常来的。
  怀中女子娇媚笑了两声,纤纤细手攀上他的胸膛,呵气如兰:“公子,都来了奴家这儿了,可还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奴家听听,奴家兴许能为公子解忧愁呢?”
  纪烨尧随意捏了两把,只拍拍她的背:“不该问的别问,去给爷倒酒。”
  “是,公子。”
  女子娇笑一声,连忙去倒了酒来。
  纪烨尧任由女子将酒含在口中又渡给他,端是一副动人心魄的奢靡画卷。
  妓子喂了酒,忽而又应了他的声,于屋中起舞,柳眉轻挑,眼波流转,便是摄魂,她红唇张合:“公子可喜欢?”
  纪烨尧跟着鼓掌,只道:“跳的好爷赏!”
  他随手扔了一袋金叶子在地上,散了一地。两名女子满目喜悦于地上捡拾起,媚眼如丝且风情诱人:“多谢公子赏赐,我们姐妹能跟着公子也是福气。”
  两人伺候得更加尽心尽力了,无论眼前客人长相如何,只要有银子,她们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总归是汴京的下流人,这些个男人无论是权贵公子还是清隽读书人,谁不是看着正人君子,脱了裤子都是一种人罢了。
  纪烨尧瞧着只需要一袋金叶子就能让这些个女人趴在他脚下舔舐,原本轻挑的心思想到安嫔面色又难看了起来。
  往里的话从未有一刻比今日清晰,安嫔絮絮谴责道:“眼下你外祖父被都察院御史盯得紧,早跟你说了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便是与你一样不成器的二皇子都知道收敛不惹事,你还在夜里将女人带回殿中胡来。你瞧瞧你如今的模样,你让母妃如何放心,那些个乐坊的下流人只会掏空你的身子,你就不能跟二皇子一样,让母妃省省心!”
  纪烨尧想着安嫔一字一句的指责,就像是一张大网压得他喘不过气,像是一把弯刀,要将他千刀万剐。
  可国子监从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他自小被溺爱长大,外祖父说无论他闯什么祸廷尉府都能兜住,母妃说在宫里他可以横着走,父皇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何如今开始却对他有了条条框框的要求?
  母妃如今更是口里心里都念着华贵妃的贱种,如那宫婢所说还跟华贵妃相谈甚欢。
  他们是觉得他彻底没用了,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一枚弃子,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子吗?不是皇室血脉,那么他是谁?一个贱民?
  母妃向来是急躁的性子,根本就没什么心思静下来礼佛,既然如此,为何每年立秋那一日一定要去相国寺,为什么?
  “公子,夫人可担心着您呢,可早些回去才好人,若是知道您又来了这地儿,非得打断奴才们的腿!”
  雅间外边,好几个寻常打扮的小太监苦口婆心相劝,字字句句都是为着安嫔的慈母之心而想,为着皇子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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