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然宫里的太监宫婢都酌情分配到其余各个宫殿。
  毕竟这事儿听来就不吉利,明是身怀双胎,却疯魔的剖腹跳台,且心腹桂嬷嬷跟着后一日也在华阳宫池子里淹死了。
  人人忌讳莫深。
  “听闻华阳宫那位娘娘向来厌恶了的宫婢就是丢到安乐殿的。”有宫婢压低声音在一边瞧。
  “那岂非安乐殿的宫婢都是华阳宫的?”
  “倒也不是,没人肯留在安乐殿,好像就是前华阳宫女使姜什么来着。”有人试图回忆。
  雨势渐小,姜藏月行至外殿,正打算说些什么。
  “安乐殿没有华阳宫女使。”
  清润嗓音自她身后响起。
  姜藏月回眸。
  濛濛细雨间,青草鸿荒,白衣乌发青年执伞而来,温润如三更月上,惊倒数枝雪。
  水风清,雾侵衣,他只轻笑:“这里只有安乐殿的人。”
  姜藏月眸光落在他身上。
  武安质子纪晏霄,如今亦是吏部司封司里的人。
  第47章 手腕
  姜藏月没想过纪晏霄会出言。
  华阳宫出了事,她多的是地方可以去,而纪晏霄不过才刚刚踏入司封司,更应明哲保身。
  那管事嬷嬷想要说些什么:“殿下,可这姜女使......”
  他眉头微挑:“听不明白?”
  纪宴霄很少跟她讲除去正事方面的其他事情,她还不知他在宫宇中也逐渐能说得上了话,她垂眸:“殿下。”
  嬷嬷到底是顾忌大皇子走了。
  纪宴霄看向她。
  无论是在安乐殿或是其余地方,他常着白衣,似南方水乡下的新雨,朦朦胧胧,那眉眼一如既往的旖丽。
  姜藏月转身往内殿走时,还有不少宫婢借着路过往他身上瞧上一眼,总归是眉眼动人。
  姜藏月道:“殿下这些时日可还适应?”
  斜风细雨间,伞柄倾斜,青年身侧含笑:“当然,师父给我的已然是最好的。”
  “不过我却希望能更多帮上师父的忙。”
  姜藏月语气平静:“殿下,奴婢暂时不需要殿下帮忙,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实他该学的东西已经学得很好,但唯身手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轻易学成。
  姜藏月前行:“殿下如今可是在司封司站稳了脚?大皇子又如何了?”
  “徒弟怎么会让师父失望。”纪宴霄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大皇子的私印如今在我手上。”
  她点了点头。
  纪宴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本就是寄人篱下质子,想要在汴京朝堂出头可谓是难于登天。
  不过可能是她多虑了。
  至少纪宴霄表面看起来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幕僚,温润如玉,有礼待人,又有谁会防备这样一个人。
  他比她想象的更适合扎入朝堂。
  两人聊着,片刻间回了内殿,纪宴霄转眸:“舒贵妃死了,此事师父可知晓?”
  满初当即在不远处竖起耳朵。
  院中绿枝被雨水冲刷得枝叶如新,天光摇曳的阴影里,青年这般弯起眼眸看人之时,总显得温良无害。
  姜藏月只淡淡回:“奴婢也是今日才得知了消息。”
  “如此。”纪宴霄抬眸,眼眸闪着细碎的光,神情还是那样和煦:“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藏月行礼,拿了木盆帕子准备去擦窗户。
  纪宴霄从她手中接过:“师父去忙吧,这些事交给庭芜即可。”
  青年的手腕亦有些削瘦,却十分有力,白衣下可见分明清晰的腕骨。
  姜藏月神色顿了顿。
  纪宴霄偏头看她,长睫若撒碎金,清隽的面容上是温润笑意:“师父。”
  “其实你不必总这般防着我,我对你并无恶意。”
  他见青衣少女眉目清冷,再未多言。
  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大一会儿,将天色渐晚这才收了势。
  “殿下!”
  庭芜穿过外殿,同样拍去身上湿润这才进了书屋嚷嚷:“舒贵妃真的是死的好惨,这夜间华阳宫做法事,咱们宫靠得近,可别吓着姜姑娘她们。”
  庭芜这些时日倒是有得忙,不是在院中拔花就是在池子里捞翻肚的鱼,总是些体力活。
  就是为了买那把分六期的玉箫,他还想嚷嚷,纪宴霄静静瞧着他,任谁看了都是温和之意,偏偏他老实了。
  “华阳宫那位舒贵妃,腹部孩子都摔出来了,裂了一个大口子,自个儿从那么高的祭台上跳下来了,十几个嬷嬷都拽不住。”
  “祭天酬神晋位贵妃,她为何会跳?”纪宴霄饶有兴趣。
  说到这儿庭芜眼神亮了:“殿下,我猜她说不准是鬼上身了,不常有人说宫里的女人哪个手上没沾染过人命,可巧别牵扯到咱们安乐殿就行。”
  不过姜姑娘和满初姑娘似乎都是华阳宫的女使,这事儿殿下应该是解决了。
  纪宴霄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宠妃,又怎么会想着赴死。”
  “谁说不是呢。”庭芜一拍巴掌:“属下早就猜到了华阳宫不是什么好地方,舒贵妃死后不得葬入妃陵,她从前得用的桂嬷嬷也在后一日不小心栽进荷花池子里没了,听说都泡涨了。”
  “这夏日本就气温高,不仅恶臭还肿得面目全非,去池子捞人的小太监臭吐了好几个,也真是让人唏嘘。”
  庭芜说话间似乎想起路过时闻到那股刺鼻的味儿,忍不住想反胃:“姜姑娘她们从华阳宫回来应该是也瞧见了,估摸着是吓到了,晚些都没看着出门。”
  内殿中吹起一阵风,被雨打湿的落花沾在青石板上,像是彻底凋零,纪宴霄轻敲桌案:“桂嬷嬷栽进池子有谁看见?”
  “倒是没人看见,估摸着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可能是眼前一黑就栽进去了,又没人看见爬不上来就这么没了。”
  纪宴霄听着屋檐上的铃响未曾言。
  “原是这样啊。”
  他唇角扬起柔和弧度,那愉悦心情似乎是看穿了一切般的清晰,如同盛放枝头的灼妍花蕊。
  “殿下,想来华阳宫的事就算蹊跷,宫内暗刑司也会彻查的。”
  此事已经造成宫内人心惶惶,不可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必是要找出一个结果。
  “此事自是与安乐殿无关。”他下了定论。
  庭芜便知道了意思。
  白日里的暑气下去了几分,停了雨,殿中一片凌乱,枝桠上的蝉鸣复响,有一道脚步声跟着就进了安乐殿:“纪宴霄!”
  院中姜藏月方一抬眸,就见身着黛青蹙金腾云祥纹锦衣的纨绔青年晃悠走了进来,满身酒气,脸上挂着风流浪荡的模样。
  “奴婢见过二皇子。”姜藏月静静行礼,满初也跟着行礼。
  “哟?你这安乐殿中还藏着此等绝色?”二皇子瞬间来了兴趣,更是三两步就跨进了内殿。
  “永乐坊的姑娘本皇子都看不上,你殿中这个不错,舍了本皇子如何?”他说着那笑越发的带着某种意味,似有些迫不及待。
  这宫婢长得确实好,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动人,就是勾得人心里痒痒。
  他说着那只手就轻佻想要摸上她的脸。
  庭芜急成了斗鸡眼就要上前,姜藏月眸子深了几分。
  就在这一瞬,白衣乌发青年握住她的手腕,将之带至身后,衣袂交缠,风吹梨花落,纷扬洒下迷人眼。
  鼻间的淡香让她有些晃神。
  那只手一触即分,纪宴霄对上二皇子,笑得温润有礼:“二殿下,大殿下有些东西让我交给您。”
  “可是大哥说的事情?”二皇子被转移注意力跟着就进了主殿。
  第48章 课业
  青年被带进了主殿。
  此人与大皇子交好,自是二皇子纪烨宁。姜藏月想起此事,二皇子出身是不差的,是华贵妃独子又自小溺爱偏宠,今年约莫十五,正是招摇惹祸的年纪。
  今日他来找纪宴霄是为何?
  满初皱眉:“这样的人入了安乐殿不找些事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姐姐不如先避一避,免得见了厌烦。”
  姜藏月瞧着主殿:“避无可避。”
  庭芜提起二皇子也是一脸鄙视,顺势跟两人吐槽:“姜姑娘,这二皇子就是个浪荡子,你可远着些。”
  “听闻前些时日二皇子在弹子石街头强抢民女,人家不从,硬是活生生抢走了,那家的老爷子当日就气死了,棺材都还没有入土,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庭芜越说越咬牙切齿,这样的玩意儿可别带坏了他家殿下。
  说话间,二皇子自主殿迈步而出,神情吊儿郎当,手里还有没吃完的核桃碎,挑眉:“你把那宫婢给本皇子,多少钱你说。”
  “二殿下。”他就在这里,天光勾勒出一道柔和轮廓,温柔旖丽的相貌,任谁看了都觉得挪不开眼。
  “打住,若你也要跟大哥一样说些什么这不许那不许,本皇子还就不听了,这人本皇子要定了!”他不胜其烦挥了挥手,抬脚就要往姜藏月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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