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样看来,华阳
宫是出事了。
温婕妤又道:“说来圣上因为朝政繁忙,也有些时日没有踏足后宫了,如今舒妃娘娘身子不适,圣上也应当去瞧瞧舒妃娘娘的。”
“温婕妤倒是体贴。”沈文瑶赞许笑道:“咱们后宫姐妹都是一家人,舒妃妹妹既然生了病又怀着龙嗣,想来圣上也是担忧的。”
华阳宫的消息她自然是关心的,于是在纪鸿羽晚些在崇明宫用膳之时,沈文瑶提到了这事儿,分外忧心道:“舒妃妹妹如今闭门不出,本宫也是担心的,怀着孩子并就情绪不稳定,圣上今夜可去瞧瞧舒妃妹妹?”
方用完膳听沈文瑶提起舒清,纪鸿羽眉头略皱,这才道:“舒妃怎么了?可传了太医?”
沈文瑶叹息更是担忧:“舒妃妹妹是传过太医,却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想来圣上陪陪她会好些。”
“文瑶。”纪鸿羽拍着她的手多了几分温情,语气也更是体贴:“你总是这样为她们着想,这些年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能为圣上分忧臣妾心甘情愿。”沈文瑶笑得温柔大度:“圣上去看看舒妃妹妹吧,可别是龙嗣不听话成日闹她累的,怀着孩子自然也是不容易的。”
纪鸿羽说了一会儿子话,这才起身离开崇明宫往华阳宫的位置而去。
临了华阳宫宫道才发现已然是多了一排明亮的灯笼,有些晃人眼。
纪鸿羽皱了皱眉,高显想要通传被制止了。
他抬步就进了华阳宫。
这一来,才发觉与往日的不同,内殿里也是点了不少的蜡烛,几乎照亮了每个角落,桂嬷嬷瞧见他欲出声同样被制止。
待踏进内殿,只能瞧见芙蓉幔帐后缩成一小团的身影,听着声响瞧见人了舒清红着眼连忙下了榻:“嫔妾见过圣上。”
屏退内监后,纪鸿羽皱眉将她扶起来,又重新坐回了榻上:“腹中已有龙嗣,清清做事勿要莽撞。”
纪鸿羽安抚了一下她,这才提到熬药一事:“华阳宫近日的太医来得也太勤勉了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跟朕说。”
舒清想着自己身上的事情哪里敢说出去,这宫中向来最是厌恶妖言惑众,她无缘无故掉了发,掉了指甲,甚至连牙都在掉,辛辛苦苦一直躲藏伪装,如何敢说出去。
如今她还怀着龙嗣,即将封为贵妃。
便是为了孩子也不能让圣上察觉出什么。
舒清红着眼窝在纪鸿羽怀中娇嗔:“圣上,嫔妾......嫔妾只是太想念圣上了,近日小皇子也是闹腾,是以太医院开了些安胎安神药喝着。”
“闹腾?”纪鸿羽脸色柔和了下来,跟着手覆在她腹部:“清清怀着双胎是比常人更加辛苦,这是宫里翻了春才得的第一个孩儿,倒是精神得很。”
“圣上,嫔妾怀着身子伺候不了圣上了。”舒清满脸委屈隐忍:“这些时日,每至半夜小皇子就调皮踹嫔妾的肚子,可是个不安分的,圣上若来,岂非是惊扰了圣上睡眠。”
她就这般温温柔柔的诉说,纪鸿羽倒也有了几分慈父之感:“说来这孩子将将快四月了。”
舒清抿唇笑:“可不是,嫔妾想着若小皇子出生了,大约是像安乐郡主那般长得玉雪可爱又聪慧万分,当年皇城里没有人是不喜欢郡主的,安乐殿中那秋千可不就是圣上当年为郡主亲手所做。”
纪鸿羽一瞬神情难测,突兀起了怒:“舒妃!”
舒清住口,瞬间抱着肚子跪下惶恐:“嫔妾失言!”
菱花窗外的风更大了,呼啸呜咽,似要封住屋中人的口鼻,一坐一跪,冰寒迫人。
纪鸿羽眼中深邃如旋涡。
想来是他太宠着舒清,且将她宠得得意忘形了,长安候府的事如今还有人敢提。若不是看在她腹中龙嗣的面子上,定是要严惩不怠!
如此想来,皇后到底是皇后,无论做人或做事,都滴水不漏。
姜彬安的事情过去了十年,如今竟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舒清是昏了头!
如今舒清将封舒贵妃,金口玉言自也是改不得。
纪鸿羽想着当年那人那孩子,只觉得并未做错,帝王身侧本就容不得他人酣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安乐陪着姜府覆灭,只怪她自己有个功高盖主的爹。
见舒清仍旧跪在地上,纪鸿羽唤了人将她搀扶起来,语气凉了几分:“舒妃累了,扶她回寝殿休息,朕改日再来!”
纪鸿羽径直起了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舒妃最好在脑子里过上一圈!”
“过几日便是晋封大典,好好准备,万莫再多事。”
他一甩袖子离开了,神色冰寒。
舒清孤零零跌坐于地,桂嬷嬷迎上来将她搀扶倚靠在软榻上:“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她落了泪,似喃喃:“本宫也不想的,本宫不想的。”
第38章 吉事
这孩子当真还能生下来吗?
她身子如今跟破了风的袋子一样,如何能保得住这两个孩子,用什么去保。便不说孩子,这贵妃仪式她等了这么多年,也定是要完完整整顺顺利利完成。
她不是舒妃,她会是舒贵妃,汴京宫宇千娇百宠的舒贵妃!
桂嬷嬷顿住:“那娘娘为何......”
舒清似哭似笑发了颠:“本宫没有法子了,如今连头发在头上都快挂不住了,都是假发,手脚更是使不上力,如何欢欢喜喜留住圣上!”
桂嬷嬷到底心里多了几分心疼:“娘娘放心,待封贵妃那日老奴定然稳稳搀扶住娘娘,绝不让旁人看出异样。”
这些话落下,舒清眼前一亮一把握住桂嬷嬷的手,像是抓住了稻草喃喃:“对,桂嬷嬷你要陪着我的,还有那香,多制些挂本宫身上!”
桂嬷嬷出了内殿,做了不少花骨脆饼送去,又去姜月那儿领了四月香。
娘娘佩戴香囊已有几月有余,瞧上去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但如今花骨饼和四月香一起使用,逐渐在娘娘身上显现出来的东西就足以摧毁一切了。
原来姜月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可叹她才察觉出。
落发,掉牙,软骨。
偏偏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也瞧不出什么,只说都是对孩子极有好处的东西,还劝着娘娘多食多用。
桩桩件件想来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桂嬷嬷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这些时日殿中燃香,为何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唯独舒妃娘娘这般严重。
这些东西都是皇后娘娘交给姜月和雪仪的吗?
可为了尚还年幼的孙儿,她也只能狠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近几日舒妃娘娘是更严重了,那乌发只轻轻一梳就能掉上一小把。
从前娘娘那一头乌发可是让人好生羡慕的,鬓发如云,倾泻如墨,还有不少妃嫔向娘娘讨教方子,如今几乎头顶生光,不堪见人。
娘娘不再让旁人随意进出内殿,也不再让小桃小红梳发穿衣,就只留下了她,那满脚都没了指甲,为了不让血迹沁出,足足用了棉布缠了厚厚几圈又穿上鞋袜再不肯脱。
便是不小心让人瞧见了也可说是因怀着小皇子导致腿脚浮肿,那也是正常的,如今娘娘已经无路可走,便是全心全意依赖着花骨饼与四月香,像是蚀骨焚心不肯放手。
桂嬷嬷掌心起了冷汗。
想来姜月从第一天进了华阳宫就已经布下了这局,只待请君入瓮,将人高高捧起却又在即将封贵妃这一日毁了一切。
皇后娘娘当真是好狠的心思,她不敢再往下揣测了。
她只想要她的孙儿平平安安,若是孙儿在宫宇中,又在越贵嫔身边伺候当差,那才是要了她的老命。
这半生都为着娘娘着想,唯独这一次,她不能再为娘娘着想了。
“桂嬷嬷,这花骨饼娘娘这样喜欢吃,想来是极为好吃的,桂嬷嬷能教教我们吗?”此刻,小桃小红满眼羡慕凑到了她边上,那饼的香气就那么窜进了她们鼻间,让人馋得慌。
桂嬷嬷顿时将托盘盖住,继而板着脸:“都说了是娘娘的吃食,去去去,这可不是你们吃的东西!”
她说完转身就走。
小桃小红瞅着她背影,一脸抱怨:“桂嬷嬷也太小气了些,咱们又不能跟她争了主子的宠,何必这样藏着掖着。”
两人发了顿牢骚去做事了。
*
安乐殿不同于华阳宫的沉闷。
近日宫中都为着舒妃即将封贵妃一事而忙碌着,钦天监算着日子让六部准备东西和祭天酬神的行程安排,旁的殿自然是彻底闲下来了。
内殿院中靠墙角种了一排无声呐喊的猪头花,若是有水珠滴落进去,那花的嘴却是张得更大了。
其靠近主殿的屋子前多了一面鼓,其鼓身以乌木雕琢而成,在微光下光泽流淌,表面镶嵌着明珠和翡翠,耀眼至极。
姜藏月在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