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桂嬷嬷又气又急:“此事若捅到娘娘跟前,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满初伸头又给她心上插了一刀:“桂嬷嬷,我们不说,旁人也会议论,娘娘这会儿应是知道了。”
  桂嬷嬷顿住了:“娘娘知道了?”她着急得跺脚:“不行,我得回去了。”
  满初勾唇:“桂嬷嬷不是说没人抢走青杏?”
  “那是怕娘娘听见这事儿着急动了胎气。”桂嬷嬷脚步越发的快了:“越贵嫔如今这般嚣张跋扈,娘娘偏生身子重了,行动不便,岂不是任由越贵嫔欺负,你们还杵着作甚!跟上!”
  “咱们自然是听桂嬷嬷的。”满初满眼天真问询:“姐姐说是吗?”
  “嗯。”
  *
  姜藏月和满初一左一右提着药包跟着桂嬷嬷回了华阳宫。
  舒清这会儿眼眸都是红的,瞧见桂嬷嬷和她们回来就更来气了:“桂嬷嬷,你如今也开始欺瞒本宫了吗?”
  一大早,她让桂嬷嬷去御膳房拿青杏儿就没拿回来,还说是什么去采买了,分明就是蒙骗!
  桂嬷嬷连忙上前安慰:“娘娘诶,老奴就是怕娘娘因为这事儿动了胎气,惊着小皇子可怎么办。”
  姜藏月眸光微动。
  满初瞬间领会到了姜藏月的意思添油加醋:“娘娘,如今越贵嫔仗着坏了孩子是越发的嚣张跋扈了,奴婢瞧着她就是故意想压在娘娘头上,也是故意抢圣上的。”
  舒清闻言更是呼吸急促,姜藏月于兽耳缠枝香炉中再次点燃了四月香,她瞧着姜藏月的动作冒了汗:“快将香点上,本宫有些喘不上气儿了,近日这孩子越发闹腾了。”
  姜藏月微微颔首,香炉中的香越发氤氲浓重。
  一旁,桂嬷嬷跪在地上,又瞧着姜藏月殷勤的动作,只暗骂,又道:“娘娘,这香虽然好,但老奴觉着过犹不及......”
  “此香于安胎极好。”姜藏月将香炉的盖子重新盖上,目光清浅落在桂嬷嬷身上:“但桂嬷嬷到底是欺瞒了娘娘。”
  说罢她立于侧旁。
  桂嬷嬷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
  姜藏月将她没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满初此时行礼,也跪在桂嬷嬷一旁:“娘娘,有奴婢姐姐在自然是不用担心孩子的,但桂嬷嬷对着娘娘欺上瞒下实在是伤人心,如今不过是小事,将来若有大事呢。”
  桂嬷嬷脸色瞬间惨白:“娘娘明鉴,老奴绝不敢有旁的心思!”
  满初又瞧了桂嬷嬷一眼,很是认真:“桂嬷嬷虽是好意,但这岂不是让旁人觉得咱们娘娘是怕了和喜宫的越贵嫔。”
  桂嬷嬷闻言,以头抢地,哭喊着:“娘娘,老奴这些年忠心耿耿,娘娘还不清楚吗?”
  “桂嬷嬷自是忠心。”满初又担忧道:“可越贵嫔今日抢了娘娘的青杏儿,来日自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伤害娘娘!”
  桂嬷嬷根本说不过她:“满初!休得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老嬷嬷和少女之前争执起来,自是各说各有理,可是争得一个面红耳赤,满初只是听姜藏月的话,旁人可是在她身上占不到半分便宜,说话间,她还不小心踹了桂嬷嬷一脚。
  舒清只觉肚子越发有些不舒服了,扶着肚子心里冒火。
  姜藏月唇畔弧度上扬。
  从华阳宫洒扫到如今舒清身侧,她从未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
  越贵嫔早就投靠了皇后,自然有孕之事皇后掺杂其中,今日御膳房青杏一事本就早有预料。
  一桩桩一件件从一开始舒清就踏入了圈套。
  舒清有孕得宠。
  越文君眼红起意。
  舒彬郁藏匿赃银仗四十,停职督查关押廷尉府。
  舒清于和喜宫闹事致越文君降位份,牵扯出越文君有孕,至此成死敌。
  她瞧着舒清越发急促的呼吸,又往香炉里添了香,片刻只听得舒清狠毒笑了:“与本宫作对,她越文君也当如当年长安候府家眷一般,破腹取子!”
  姜藏月眸子瞬间起了深深旋涡。
  转瞬,她替其捏肩,似不经意间问:“哪般破腹取子?娘娘可是有办法了?”
  第28章 人心
  桂嬷嬷顷刻急切提高了音量:“娘娘!”
  “长安候府家眷?”满初眸光‘疑惑’,“奴婢在入汴京之时倒是未曾听说过什么长安候府,想来是什么不起眼的破落户。”
  “不过是几个谋朝篡位的反贼罢了,早已枭首没什么好提的。”桂嬷嬷试图打断这个话题,还不断冲舒清使眼色。
  姜藏月眸光落在舒清身上。
  看来此事,桂嬷嬷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既是诛灭九族,却是为何对兄姊破腹取子。
  十年前,风雨晦暝,雨湿罗衫,纪鸿羽对姜家灭门又为何要带上身居高位的妃嫔皇子?
  姜藏月当年并未亲眼所见之后发生的事情,便被藏进尸堆里就闭过了气去,若非爬出来得四门之人路过瞧见,早就身陨。
  “桂嬷嬷,你一再忤逆本宫是当真以为本宫不会罚你吗?当年之事本宫既然做了也不怕说出来!谁敢说出去!”舒清脖颈处青筋微鼓,几乎处在暴怒中,脸色更为铁青。
  姜藏月停下捏肩的动作,朝舒清行礼:“娘娘之事,奴婢定然是不会说给任何人,只是奴婢若得知娘娘的法子,方能更好的出主意。”
  “本宫的法子?”舒清笑得无所谓:“当年那女人身怀六甲,本就应当被枭首,本宫瞧上了她手腕上名家打造的镯子她却不给,说是夫君定情之物,当真是个没眼色的。”
  姜藏月语气平静,这才道:“如此,是那女子不肯交出财物忤逆了娘娘。可又如何破腹取子呢?”
  “本宫自然是用的长刀了。”舒清视人命如草芥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几乎盖过了桂嬷嬷欲张开的嘴。
  “长刀?”
  “自是长刀,说来那孩子还有两月也该临盆,可惜生错了时辰,本宫用刀挑了出来,那手脚还能动。”舒清一声嗤笑,言辞间是不以为意。
  姜藏月顺着她的话又问:“如此那孩子还活着?那女子呢?”
  “谋朝篡位怎可能活。”舒清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抚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本宫让桂嬷嬷丢进护城河喂鱼了,那女人肚子大概后面被人缝上了吧。”
  “不过一个镯子,本宫要的东西旁人不给,那自然是死无全尸。”
  最后一句话落,天边蓦然起了惶惶惊雷,跟着风急雨骤,殿外不堪承重的肥绿芭蕉终也碾进了尘泥。
  姜藏月手颤了颤。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兄姊死前竟是这样的痛苦,活生生看着自己孩子死在眼前。
  她犹记得兄姊当年绣着孩子肚兜那般欢喜,如天下间所有母亲一般怀着期盼。
  如今舒清也知道爱惜自己的孩子了么?
  急雨拍窗,姜藏月抬眸,忽而轻笑道:“娘娘果真聪慧,想来越贵嫔是不知道娘娘的厉害。”
  “越文君今日动了本宫的东西以为就能全身而退?”舒清笑了:“本宫手上沾的血可不少,不过如今本宫有了孩子,此事自然交给你们办更妥当。”
  她说话间,瞧着自己的肚子目光是那般柔和慈爱,便让人去拿了针线开始给孩子准备衣裳,一时间要金丝银线,一时间要玉石珍珠,恨不能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
  慈母手中线,红色小肚兜之上皆是吉祥如意的绣纹,每件皆是如此。
  眼瞧着香炉中四月香燃得差不多了,姜藏月又添了一些,舒清扫了她一眼:“如今有了你当真让本宫轻松了许多,既得用,本宫也会重用你,桂嬷嬷如今也老了。”
  满初笑打圆场道:“奴婢姐姐能帮娘娘办事,那也是福气。”
  桂嬷嬷皱着老脸还想说些什么,舒清抬手打断了她说话,只吩咐下去:“桂嬷嬷,本宫要办的事情你清楚,若是这次办不好,华阳宫留不留你那就不好说了。”
  桂嬷嬷脸色发白张嘴想要辩解,但瞧着舒清不太好的脸色,遂称是,这才缓缓退出内殿。
  待桂嬷嬷离开,舒清放下针线又皱眉:“姜月,你们去织造坊给本宫挑一些蜀锦来,小孩子皮肤嫩,断是粗糙不得。”
  姜藏月点头行礼,倒着几步,这才退出内殿。
  满初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舒清看着那两道青衣身影走远,又拿起针线摸着肚子笑道:“你们可别调皮,母妃缝衣裳呢。”
  风雨飘摇,青衣少女撑伞行于雨中,染湿罗衫。
  雨势渐大,似塌了天落进人的心里,自当年再晴不起来了。
  “师父。”满初动了动唇,甚至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长刀破腹取子。”姜藏月语气很淡:“护城河弃子喂鱼。”
  兄姊便是这般屈辱死去。
  或许,她如今的手段太仁慈了。
  又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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