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接近腿根的地方正插着一支断箭,白色的亵裤已被鲜血染红,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由于受伤位置特殊,须得将裤子脱下,难免会看到不该看的。
言清用刀将韩盛裤子划破后撕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胡太医瞅了瞅韩盛睡着的某处,又瞧了瞧她,见她神色淡定,不见半点羞涩。
“医者眼里无男女。”察觉他目光的言清开口,“师父您负责一下止血。”
胡太医羞愧的红了脸:“是老夫过于迂腐了。”
蓦地想起年轻时随父亲去某府中,给一位背长脓疮的小姐诊治的事。
由于位置特殊,怕有损小姐闺誉,那老爷夫人愣是不让他父亲瞧一眼病灶。
更别提让他操刀剜掉脓疮。
最后那位小姐是脓疮蔓延,受不得疼选择了自缢。
也是那时候,叫他意识到医女的重要性。
可世人一心认为医学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只需束于高阁安心相夫教子。
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些事,他才点头答应了言清的拜师请求。
只这丫头还真以为他是被那区区几本医书唬了去哩。
后来瞧中连翘那丫头的天赋,他没忍住又多收了弟子。
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但他也不敢光明正大让人知晓他们的师徒关系,所以郑重嘱咐两人务必要对外界瞒好。
唉。
世道多污浊,清流亦是错。
他思绪变化间,手里动作未停,迅速以针封住韩盛的几个穴位。
言清快准狠的拔出箭,菱形箭头几乎连带剜出整块血肉。
“嗯~”韩盛从昏迷中被疼醒。
言清连忙握住他的手,将伤口剩下的处理交给胡太医。
“夫君。”她轻唤了声。
韩盛卷睫轻颤着张开,混沌的眼恢复了些清明。
他开口第一句不是喊疼,而是抓紧了她的手激动道:“夫人,我们寻到水源了,百姓有救了。”
话音刚落,便又支持不住虚弱的晕了过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别人。
真傻。
那些听一句蛊惑,就想将食同类血肉的人有什么好救的呢。
她当时应付妖道的几句话,何尝不是被有心人听进了耳里。
本意是当众凌迟这人,好给城中民众一个警示。
却有城中富人要出高价,买那老道士割下的肉。
若非有自己的打算,她大概会毫不犹豫抽身离去,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吧。
言清守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
胡太医退了下去,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人。
莫三娘端来药时,韩盛还未苏醒。
“连翘丫头说这药得趁热喝,放凉了效果会大打折扣。”她朝言清挤挤眼,“所以我为你准备了竹管。”
言清被她挤眉弄眼的搞怪样子闹得忍不住笑:“那就谢谢三娘的好意了。”
三娘清清嗓子,一脸暧昧的将药递到她手里:“姐姐就不打扰言清妹子了。”
刚出房门不久,便撞上想来关心一下师父的许文章。
“此刻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她以袖遮唇,提醒了一句。
“嗯?”许文章一头雾水。
去看自己的师父,有啥打扰不打扰的?
在原地站了会儿,他果断提步往里去。
房门只是虚掩着,他轻推一下就开了,正好瞧见言清以嘴哺药的一幕。
垂眸时眼睫扇了扇,掩去不该有的心思,他这才走过去。
言清放下药碗,替韩盛擦了擦嘴角。
“师父情况如何?”许文章问。
她温柔看了眼床上的人:“没什么大碍,麻沸散药效还未消尽,这才一直昏着。”
两人到门外,她问起当时的情况。
许文章回忆了下:“我上山时,师父正被一波黑衣人袭击。”
那个时候韩盛已经受伤,近身护卫也伤得不轻,带去寻找暗泉的人只剩下零星几个。
他带人赶过去,刚好解决了这场对几人而言致命的危机。
言清点点头,感激的说:“这次多亏了少游。”
许文章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是阿清神机妙算。”
“其实还有一事,非少游不可。”言清浅笑启唇。
少年避开她清亮的目光:“阿清只管说。”
她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收起笑容,郑重开口:“如果可以,希望少游能帮我将这封密信送去边关,交予父亲之手。”
“事关重大。”她又叮嘱一句。
许文章将信收进衣襟:“保证不负阿清所托。”
走出几步,看她又进屋里去关心韩盛,少年摸了摸怀里的信。
他怎么感觉阿清是故意支走他呢。
倏地想起二人同路经历,他俊脸乍然生艳。
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阿清那么严肃,这封信肯定很重要。
他怎么能恶意揣测阿清呢。
阿清说了非他不可。
这说明什么?
说明阿清很看重他。
离开平南之前,他还特意将信给缝进了锦袍内襟里。
针脚密密麻麻歪七扭八,导致衣服都皱皱巴巴,他却挺满意。
“人在信在!”他拍了下胸脯,这才飞身上马。
韩盛清醒后,言清让厨房送来一碗清粥,一勺一勺细心吹过后才喂到他嘴边。
陈晏殊在这时候进来,他身后紧跟着面纱覆脸的洛明嫣。
韩盛强撑着想起来,被言清按了下去:“陛下会体谅夫君有伤在身不能行礼的。”
第161章 第161章和离后成了万人迷(38)
陈晏殊抬了抬手:“爱卿身负重伤,不必拘于礼节”
“夫人。”韩盛看了看言清。
言清端着粥碗起身,径直往屋外去,全程没有多看陈晏殊这个皇帝一眼。
更别提应有的尊敬。
像是挑明重生一事后,将对他的怨恨摆到了明面上来。
陈晏殊瞥了眼身侧的洛明嫣,她蹲身行礼后跟着言清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韩盛,和陈晏殊这个“爱护臣子”的皇帝。
“内子出于对微臣的担忧,无意失礼于陛下,还望陛下原谅则个。”韩盛拱手作揖。
陈晏殊抬了抬手:“无妨。”
视线落在他受伤的大腿处,凌厉的凤眸中泄了丝惋惜。
那帮无用的东西,不说将人留在深山,竟连废了他都做不到。
他双手背在身后,始终端着上位者的架子:“山中埋伏的杀手,意外留下谢府腰牌。
“爱卿觉得,谢林此人该如何处理?”
韩盛听出他想借自己做筏之意,暗自揣摩一番,恭敬道:“谢林身为太守,却与山匪勾结,意图贪墨赈灾款,又欲击杀朝廷命官。”
“按律当斩。”
“那便依爱卿所言。”陈晏殊满意勾唇,“你且好生休养。”
韩盛双手交叠置于面前:“微臣恭送陛下。”
另一边,言清刚踏出房门时就被追来的洛明嫣叫住。
遮住半张脸的女人,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
她眸中时刻洇漾的勾人媚态,和原主记忆中温柔却不失坚毅的眼神截然不同。
其间区别,就如高洁上仙堕落成妖。
“能否谈谈?”她先行了个万福礼,而后看向言清。
言清颔首:“请。”
隔壁就是一间空置房,先前被作为给韩盛调制药膏的临时药房。
洛明嫣柳腰楚楚,踏着小碎步而行,更显出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感。
言清眉头拧得死紧,面上似覆有薄冰,握住托盘的手用力的收了收。
而今她并未听到洛明嫣与系统的对话。
宫宴初见,她满眼清澈灵动,而今却像一汪被脏了颜色的水。
一举一动,规矩刻板,礼仪比京都贵女还要标准。
“你想说什么?”言清锐利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洛明嫣眼里的光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平静:“陛下看中夫人是夫人的福气,你我娥皇女英随侍宫中,荣华富贵当享用不尽。”
有面纱遮挡,言清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她平缓柔和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丝毫起伏顿挫。
言清弯了弯眉眼:“贵妃娘娘似与我印象中的模样来去甚大。”
洛明嫣脖子僵了下,细微的动作犹如机器卡顿。
“娘娘?”言清猛地怼脸逼近。
竟将她吓得连连后退数步。
她片刻后重整仪态,瞳孔微缩:“左相夫人?”
言清重新拿起桌上放着空碗的托盘:“娘娘如无要事,臣妇便先行告退。”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曾经的贵妃娘娘,可不是一个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一声感叹,既是点拨,也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