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手指搁在腰间镶嵌马鞍玉石的革带上,他轻咳了声:“我去叫丫鬟给夫人请郎中来。”
  言清跪坐在软塌,双手扯住他衣袍,女儿家的娇羞溢了满脸:“夫君替妾身揉揉便可。”
  似嗔似喜的抬头看他,又在和他目光相触的时候红着面颊垂首。
  “男女授受不亲。”他杵在原地,嗫嚅出声。
  看个脚都不敢,言清觉得柳下惠都没他难搞。
  人家坐怀不乱,好歹还让坐怀了呢。
  偏他这副一本正经的禁欲姿态,越发能激起人扒他外衣看他因情欲失控的模样。
  言清挺想瞧一瞧床上的他究竟是真的老古板,还是脱衣不顾君子礼的衣冠禽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小八那个色东西给带坏了。
  扯着韩盛绛紫色广袖的手没有松开,细白的指间在他的话中小幅度颤了颤。
  她秀美柔嫩的面上多了抹怔然,洇在眼里的泪光委屈的盈盈闪闪:“和夫君,怎么能授受不亲呢。”
  “抱歉,我——”韩盛噎了下,喉结滚动,只感觉口中莫名干涩。
  熟读圣贤书的他,还没学过怎么去哄一个小姑娘。
  他眉头拢着,薄唇紧抿,正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一难题。
  面上的表情不自觉严肃了些,本就清冷的脸更透出些许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言清先害怕似的松开了他的袖子,双手紧张搅动着手指:“我没别的意思,你、你别生气。”
  韩盛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见小姑娘瑟瑟如枝头残叶般,再不敢抬头看自己。
  藏在袖中的拇指与食指磨了磨,拧起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有这般可怕吗?
  想到两人是因意外被绑定一起,小姑娘才不得不嫁给大她十岁的自己,他心中多了抹怜惜。
  “坐好。”蹲身在软榻前,他握住言清的脚,指腹贴在她微肿的脚趾旁细细揉捏。
  他闭着眼,却因为看不见,而使得掌心的触感被放大。
  温软的肌肤像一块暖玉膏,稍稍用点力就能在上头留下痕迹。
  意识到不该有的心猿意马,他眼眸闭得更紧,心中默念起新看的策论。
  从言清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饱满的额头,和挺立的鼻骨。
  他双眼皮很深,纵然阖眸,眼皮上的折痕依旧清晰。
  即便是蹲着身子,男人腰背仍然挺直,揉搓她脚趾的动作僵硬而机械化,闭着眼的样子跟老僧入定一般。
  言清起了逗弄心思,在他指腹再次落到自己脚上时,她惊呼一声抬起脚,玉足划过他下颚。
  男人如有寒星的眸子睁开,第一时间歉意看向她:“是否弄疼你了?”
  他以为是自己力道没个轻重伤到言清,没去管自己被踢到的下颚。
  直到撞见女孩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捉弄。
  他作势要起身,言清将脚重新放到他怀里,软糯着声音撒娇:“再揉揉,夫君再揉揉好不好~”
  等他耐着性子给自己又揉捏了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巍巍收回脚,羞红着脸说,“辛苦夫君了。”
  一口一个“夫君”,叫得异常甜腻。
  “夫人好受些便可。”韩盛直起身,怕她又被自己严正肃然的模样吓到,努力想缓和一下脸色。
  只是不苟言笑的人,突然扯起嘴角,脸侧肌肉倒显得紧绷僵硬。
  言清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夫君坐这儿。”
  “我站着即可。”他本想蜷指放到唇边轻咳以掩饰尴尬,想到方才替她揉搓过脚,举起的手最后落在衣袍。
  如刚站起来时替她捋平裙上褶皱时一样,扯直了官袍上的轻微褶痕。
  见他这般生疏,言清凤眼轻眨:“连同榻而坐都不能,你我如何算得上夫妻一体?”
  “夫君求娶妾身,当真如外人所言,只为负责吗?”她掩面侧首,眼角余光扫过男人俊容。
  韩盛抿了抿唇:“抱歉,是某不曾考虑夫人感受。”
  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当初救人的事只是一场意外。
  在他坐到榻上时,言清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
  男人绛紫长袍与她天蓝纱裙交叠。
  “听闻平南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可是研究出了对策?”她露出充满求知欲的神色,小脸覆有忧色。
  梦中剧情里,韩盛被派往平南赈灾,却死在灾民的暴乱中尸骨无存。
  她小心观察男人的脸色,不动声色的将试探藏进眸底。
  韩盛本欲教育她私下不可妄议朝中大事,对上她关切心急的眼,不由收回了想说的话。
  他摇了摇头,眉宇间忧心如焚:“此次天灾来势汹汹,某欲奏请陛下,允我前往赈灾。”
  朝中太多瞻前顾后之徒,再要拖下去,只怕平南民众生活更加水深火热。
  百姓乃国之本,为官者,更当以民为重。
  遇事推脱,不是他韩盛的作风。
  言清眸光闪动,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是经历过剧情后觉醒的样子。
  如此看来,变故只能出在洛明嫣身上。
  她得寻个理由入宫一趟才好。
  收起思绪,她扑向身侧的韩盛,亲昵抱住他的胳膊:“妾身愿与夫君同往。”
  第128章 第128章和离后成了万人迷(5)
  许是第一次同异性这般亲近,韩盛整个身体都快紧张得绷成一张弓。
  “夫人口渴否?我替夫人斟杯茶。”他动作轻柔的拂开言清的手,直起身的刹那才松口气。
  寻了理由起身绕到桌旁,倒了杯茶端给言清。
  言清却不按常理出牌,捧着他的手轻抿一口,偷腥小猫似的眉眼弯弯:“夫君真好。”
  韩盛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
  他古井无波的心绪,今日就像杯子里的茶水一样,晃晃悠悠浮动几次。
  皆是拜这位小妻子所赐。
  脑中浮现她方才,说要跟自己同往赈灾时眼里晶亮的坚定,韩盛沉默了下。
  “平南路途遥远,夫人只恐难以承受舟车劳顿之苦。”他斟酌着开口劝道。
  本想软和的说话,语气却依然不自觉带上几许生硬。
  要知道他心里想的原话,可是嫌她身娇体弱,跟去赈灾只会成为拖累。
  想到对方是娇弱的女娃,跟自己以前在国子监教的那帮皮小子大有不同,这才费力将直白的话拐了个弯。
  言清连忙说:“这苦夫君吃得,妾身便也吃得。”
  莹白的小脸堆满急切,生怕他会再次拒绝。
  “我、我不想被人称作娶进相府的活菩萨,碰也不能碰。”她黯然垂眸,羽睫微动。
  韩盛劝阻的话辗转舌尖,快速转移了话题:“今日来寻夫人,是有一喜事相告。”
  言清果真被吊起了兴趣,出声追问:“何喜事也?”
  “贵妃娘娘想出硝石制冰之法,今已在皇宫内外大肆制用。”
  他言语上平静陈述事实,没有任何修饰溢美之词,眼里却有对洛明嫣的欣赏。
  言清目光微闪,面色愣然。
  硝石制冰,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剧情里自始至终也未曾出现过。
  穿行位面时出现的震荡,失去联系的小八,剧情之外的剧情,以及女主洛明嫣身上的奇怪之处……
  她感觉自己好似正被一层黑色薄雾笼罩,而薄雾之后隐藏着一只窥视一切的血瞳。
  “夫人?”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劲,韩盛上前一步。
  言清握住他的手,幽幽望向他:“夫君是否、是否对娘娘……”
  她咬着下唇,羞于启齿,又殷切抬眸,期待他的答复。
  韩盛神情怔愣,似乎没想过她会如此询问。
  机敏如他,不会听不出她未尽话语里的意思。
  反省自己,想来是方才提及贵妃时,不自觉流露出的由衷赞赏叫小妻子误会了去。
  她乍然而起的醋意,落进他喉间,却有股清甜。
  这种异样又莫名的感觉,让他满脑子的圣贤书都好似闭了页。
  他哑然失笑:“硝石制冰可解京都短冰之忧,为夫只是在为万民而高兴。”
  语气停顿了下,又追加解释道,“主臣之谊,万不能逾越。”
  他面色坦然,心无杂质,含笑看着言清,神色柔和许多。
  言清脸红的松开他的手:“倒显得妾身小气了。”
  “夫人哪里的话。”韩盛刚被她握住的手藏在袖中,手背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温软。
  女儿家敏感多思,身为她的丈夫,他合该照顾她的情绪。
  二人婚嫁虽源于意外,但他既已将人娶回,便该对她负责。
  想起这一月里,因公务缠身对小妻子多有冷待,他心中愧疚油然而出。
  言清不知他心绪,掩唇打了个哈欠,撩着眼尾看他:“夫君可否送妾身入榻午歇?”
  困意袭来,她眼角沁了滴泪,眸中水波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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