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宛如行走在泥沼里。
  一步一挣扎,走向她和他的家。
  ……
  宋满刚进屋。
  一道灼热身体贴上后背。
  宋满喉咙一紧,眼眶不自觉濡湿了。
  “你干什么啊?”
  她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来潮湿。
  宋隽言以为她害羞,去咬她耳朵,“想你了。”
  心脏那道裂缝好像又大了一分,痛到难忍。
  她硬生生咬住舌尖,笑,“我才出去不到四个小时。”
  宋隽言搂着她,细细的吻,细细的声,“是吗?可我感觉过去了好久。”
  外面的风好大啊,从四面八方灌向她,抢夺着肺叶里的空气。
  叫她说不出一句话。
  宋隽言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满儿,你怎么……”
  宋满猛地转过身,额头靠上他的胸膛。
  “满儿?”
  他手托住她的脸,想看看她。
  心脏又痛了起来,宋满空咽好几口,撒娇,“小叔,我好累啊,你让我靠一会儿。”
  宋隽言一边搂住她,一边替她卸掉外套,“怎么了?”
  “那个机构的老师话好多,说得我头昏脑涨的。”宋满胡诌。
  “真的?”
  “嗯。”
  “满儿。你看着我说。”
  他声音沉了下来。
  宋满眼睫一颤,一滴泪无声砸下。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从前她佩服那些演员,可以将情绪粉饰干净,笑脸相迎的。
  如今临到自己头上了。
  才发现,没有什么难的。
  反正他也骗了她。
  她还一次。
  扯平了。
  宋满深呼吸,抬头。
  “我去见医院见母亲了。”
  清俊面容闯入眼,宋满泪水猝不及防溢出。
  宋隽言心脏毫无征兆地一抽搐,“她跟你说什么了?”
  汹涌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出口,让她终于可以哭出声,“她叫我和温屿安联姻,这样父亲才会回来,家才不会散。”
  宋隽言蹙眉,“只说了这个。”
  宋满哭声顿了一霎,又继续抽噎,“还骂了我,打了我。”
  说着,将袖子捞起。
  一道红痕爬在白皙的胳膊上,触目惊心。
  宋隽言立时牵她进屋,打开医药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敷药。
  他低着头,睫毛微垂,长而浓,在灯下漂亮到像一双蝶翅。
  宋满记得这双睫毛,会在亲吻时扫到她的脸颊。
  还有此刻拈着棉签小心翼翼给她涂药的手指,搂过她的腰,擦过她的眼泪,给她做过饭,系过鞋带,梳过头发……
  以后,他也要这么对别人……
  她好嫉妒。
  “小叔。”
  宋满张口。
  他没抬头,‘嗯’了一声。
  宋满道:“我好爱你。”
  宋隽言心脏的痛感越发强烈了。
  像被人挖了一块。
  血淋淋。
  又无处安定的空。
  他去看她的脸,“到底怎么了?”
  宋满摇头,将额头落靠在他肩膀上,“就是突然想说。”
  “真的?”
  眼前又模糊了起来,宋满忍着,故作恼怒,“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能说爱你了,还是你在回避我,不敢说……”
  “我爱你。”
  他先一步预判她的话。
  宋满只觉被什么扼住了脖子,紧痛到难以呼吸,却轻笑,“我这样说了,你才说的。一点都不真诚。我才不信。”
  他似乎叹了一声。
  垂颈,继续刚刚擦药的动作。
  擦完,将药箱放到一边茶几上。
  宋满来不及反应,手被人抬起。
  掌心感觉一阵温热。
  宋隽言将额头贴了上来。
  虔诚,郑重。
  如同虔徒拜仰信奉的神灵。
  “我爱你。”
  宋满呼吸急促,嘴唇像含了热汤剧烈颤抖。
  “我并不想拿我畸形的经历借以说辞,可这经历的确扭曲了我,叫我只知道恨,只想报仇,我也自诩高傲,就像你说的,我从前的确笃定你爱我,拿捏你会对我心软,肆意地伤害你,玩弄你……”
  宋满哑着嗓子,“你有苦衷的。”
  “伤害就是伤害,有苦衷也不行。”宋隽言反驳。
  宋满微微低头,“可我已经不计较了。”
  嗓音如此潮湿。
  宋隽言抬起她的脸,吮尽她的眼泪,语气如风一样的温柔。
  “满儿,你不用对我那么宽容,我不愿意让你受伤,即便这个人是我也不行。”
  “所以,请你对我再闹点,再作点,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接受,就是别不要我。因为,你是我荒瘠的土地上,最后一朵玫瑰。”
  “满儿,我爱你。”
  宋隽言在她掌心轻轻一吻,直视她,“我爱你。”
  宋满喉咙噎痛,无数情绪在胸腔泛滥、汹涌。
  她再也控制不住,倾身抱住他。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人前的光鲜、璀璨。
  亦爱你人后的脆弱、孤寂。
  我爱你,仅仅只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就算以后我不能再与你相拥,互道早晚安。
  但也请你。
  分别之后的每一天,早午晚,都安。
  第153章 再见,了。
  人都是有预感的。
  对于异样,对于危机……
  宋隽言来不及问,宋满当晚便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一次次填满她。
  心却一次比一次空。
  最后一次,他无由来的慌乱,捉住她作乱的手。
  “满儿,你到底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嗓音娇憨。
  又像隔了一层雾。
  几分凝滞,几分潮湿。
  “你刚刚还说爱我呢,现在爱不动是了吗?小叔,你老了不行吗?”
  男人听不得‘不行’。
  宋隽言彻底恼了,翻身压住她,咬牙切齿,“宋满,你说谁不行?”
  “你——”
  他狠狠一顶。
  宋满骤然失声。
  刺激过于强烈,导致大脑一时空白,心口却生出满涨的痛意,叫她下意识搂紧他,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吸绞,掠夺他的氧气。
  想与他共赴一场毁灭。
  万物倾塌又被重建。
  唯建造者此起彼伏,在废墟中不断欢愉。
  宋隽言再醒来,天刺眼的白,摸旁边枕头。
  凉的。
  宋隽言手一僵,骤然惊醒了。
  “满儿。”
  空旷的房间,只有他的回音。
  没有人。
  她不在。
  宋隽言心脏一霎揪紧,几乎爆炸。
  他仓皇起身跑出门。
  “满儿!”
  “你醒啦?”
  厨房传来轻柔的喉咙。
  宋满支出一颗脑袋,笑盈盈看他。
  宋隽言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给你做早饭啊。”
  宋满拿着锅铲比划了一下。
  “我让你给我做早饭了吗?”
  他怒吼,太阳穴一股股的青筋凸出、膨/胀。
  宋满一怔,眼圈一顷儿红了,“我就是想给你做早饭。你凶什么凶?你昨天还说对我好呢,今天就这么凶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气笃笃转身。
  宋隽言赶紧去抓她,“我没有,就是看你不在,我以为……”
  宋满心脏一悬,“你以为我什么?”
  宋隽言:“没。”
  宋满无声松了口气。
  只听‘砰’的一声。
  两人同时一怔。
  宋满首先回过神来,“啊,我的鸡蛋!”
  宋满风风火火跑进厨房。
  背影灵动,鲜活。
  宋隽言看着,抚住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脸色苍白到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
  有惊无险。
  却仍心有余悸,浑身都在颤栗。
  宋满正要将蛋铲出锅,宋隽言从身后抱住她,一张脸埋在她的肩颈处,深深呼吸着,像汲取养分。
  “满儿。”
  宋满背脊一僵,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找不到你了。”
  像有把钳子,猝不及防夹紧她的心脏,搅烂、粉碎……
  宋满扯嘴轻笑,“我这不是还在吗?”
  他不说话,手上搂紧几分。
  宋满不知为什么,心脏竟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平复呼吸,扭身子挣开他的怀抱,“好了,再抱下去,我给你做的早饭都凉了。”
  “我不吃,就想抱着你。”
  他声音闷钝。
  像一把腐锈的刀子。
  说一句,在她心头上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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