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食物上总覆盖着一层内脏匀浆,他拨开那些腥臭的东西,面不改色的咽下内层未曾沾血的食物。
……
第九天,当然了,依旧是蓝色的。
他的皮肤上开始生长那种黑色的细丝。一根根,廖清失神地用手拂过它们,其实和头发的手感相差无几,它们就那样从他的皮肤上生长而出,被覆盖的皮肤开始皱缩变形,疼痛和瘙痒都不存在。
廖清笑着说:“我猜它们大概把我的神经吃掉了,你觉得呢姐姐?”
一阵轻缓的笑声传来,如同清风拂过柳叶。
“是啊,”廖清笑着说,“姐你说得对。”
……
第十一天,毋庸置疑的美丽蓝色,神圣的月。
他坐在窗前,那些黑色的细线几乎将他全部覆盖。他抬眼,翡翠的眼在被黑线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线如同细长的蠕虫,自在地在他的身体内游曳。
如同昨日时的少女坐在窗台上,背后是那轮月亮。
她侧头去望月亮,完好的侧脸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再陪陪姐姐吧。”她说,声音如同卡带的播音机。
廖梨回过头,一红一蓝的眼睛落在奄奄一息的廖清身上,疯狂和诡异褪去,正如昔日。
……
第十三天,永恒的月依旧。
黑线自由的穿梭过廖清的躯体,无形的针线牵引着它们,缝补着廖清的躯体。
此时接近日出,廖梨曲腿坐在他的身边。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廖梨问。
“可……可以。”廖清含糊地说,他此时离死亡应该不过一步之遥,当他犹豫着是否踏出时,廖梨的话让他重回人间。
“我的时间要到了,”廖梨难得如此温和,她平常向来我行我素,灿若骄阳,似乎生下来就不知道“谦和有礼”四个字怎么写。
“但你的时间还有许多,”她抬手,黑线随着她的动作来回移动,几乎重构了廖清的所有神经和血管。
“我被选中,必须要去陪伴祂。”
“只希望,我能在祂那漫长的到接近无限的长梦里,稍微清醒的久一点。”
“我即将离开,”廖梨说,她的身影化作虚幻的猩红雾气,笼罩住了意识不清的廖清。
“够了,我不想看了。”廖清梨说,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神色冷淡。
没人喜欢被撕开陈旧的伤口,他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幻境从不给人类拒绝的权力,他、魏春来、衡念,都没得选。
蓝月沉入地平线。
黑色丝线在阳光下溶解,而那源自廖梨的血雾顷刻化作细腻的肉茸,伴着血液一同淋浇在失去意识的廖清身上。
“永别了。”她最后的话语,在晨光中破碎,却是廖清梨从未听到过的。
“……再见。”廖清梨喃喃道。
他的心口仿佛有着千斤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大声尖叫、哭泣,甚至胡乱挥舞肢体,好发泄心中的情感,可他最后只是看着幻觉里因痛蜷缩的少年,他甚至无法表达情感。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吐出无力的二字,“再见”。
他想到了许多,有些来自遥远的过去,有些则在不可能的未来。
他和廖梨是龙凤胎,一起出生,一起成长。
他本以为,他会亲眼见证姐姐那不可估量的大好前程,他本以为,世界会如同[蓝月与红雾]发生之前一样,平静的前行。
然而,一夕之间,世界顷颓。
最后,双子只剩下一个人,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摸爬滚打。
“你是对的,”廖清梨说,他向氤氲红雾中的第二扇门走去,他没有再回头看那宛如噩梦的记忆,他不愿,也不敢。
“你永远比我聪明。被藏起来的东西,我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推开第二扇门的同时,属于的信标室的熟悉场景映入他的眼睛,还没等他从悲伤的情绪中回神,眼前那个熟悉的少女,再次对他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弟弟。”
廖梨笑着,熟悉的笑容,却让他感到恐惧。
那是久违的纯粹恐惧,冷意爬上脊背,瞳孔皱缩如针。
第59章 生如朝露(10)
◎刘月衔的回忆(上)◎
廖清梨讲故事确实很有一手,他的语气温和,引人入胜。衡念听得入迷,她甚至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廖清梨看了满脸好奇的衡念,无奈的叹气。
……
少女独身一人站在信标室内间里,和廖清梨幻境中的一模一样,也与他记忆中的完全相同。
[廖梨]伸手捏着那张信标室对于廖清梨的技能评级,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的问题,她的声音清脆。
可落在廖清梨的耳中,他只能将这个声音和[蓝月与红雾]时间中怪谈化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姓名,廖清梨,”她低低地笑着,“真是个好孩子,还特意将姐姐地名和自己的连在一起了……为了纪念吗?”
廖清梨没有说话,[廖梨]彻底转过脸。
“能力评级,a级。”
“嗯,只能说不好不坏吧。”
“……建议措施,挖掉他的眼睛。”念到这里,[廖梨]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她看着廖清梨翡翠般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你看见什么了……?弟弟?”
“……”廖清梨仍然沉默。
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彻底转身,露出完整面容之后,他很快久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
他能看见,那家伙的真实面目。
无数只眼、无数张嘴、无数个鼻、无数对耳朵、无数条眉毛……像是彻底毁坏的电脑,屏闪般不断掠过,随机组成一张张人脸,有的让他感到熟悉,有的让他感到陌生。
而在那无数的面孔中,[廖梨]的脸确是万物的基石,无论五官如何切换,廖清梨总能从那张脸上品出一些属于[廖梨]的神韵。
而它的身形也在变化,高低胖瘦,健壮消瘦的虚影笼罩着属于少女的体型,如同一个灯笼果,阳光下的不透光的内核是[廖梨],虚影则是薄而脆弱的膜。
“你到底是什么?”他问,对方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廖梨]前进一步,她的五官随之变化,眉眼柔和,面庞的线条却锐利了几分,碧玉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是[廖梨]的脸。
怪物复又前进一步,脸此时却变得美丽非凡,透露着一股子异于常人的妖异,他又在一瞬间成了[衡念]。
它说:“我是一道执念。”
“总有人还想活下去,总有人还想见见那个回不来的人,他们的记忆久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只要稍微想想,在这个万物皆可化身怪谈的世界中,有我这样的生物诞生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它微笑,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小孩的脸和老人的脸,如同一道道不断交叠的影子,最后重叠而出的脸上,只有狂热的信念。
它垂目,面容重新化为了[廖梨]。
“你不想念我吗?”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凌厉的眉眼见少见的出现了柔*和的情绪,“爸妈都死在了那场浩劫里,对于你我,我们对方不都是唯一吗?”
廖清梨退后一步。他此时有些庆幸,刚刚的幻境让他重温了一段他最不想想起的回忆。那些恐惧、那些绝望被重新上色,生动地在他的脑海里烙下一块又一块的伤痕。
他不在意这个怪谈的来源、规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他得活着出去,他得把信标室,不,情报部,甚至是异闻控制中心高层中混进了怪谈的消息带出去。
这家伙甚至还篡改了信标室对外发布的警报!如果没人发现……这恐怕会是[蓝月与红雾]之后最大的一场灾难。
“你篡改了信标室发出的警报。”廖清梨说,他放弃了和这个家伙沟通的想法,眼神扫过整个信标室,心中谋划着自己的出路。
他只是个文职,在面对怪谈的时候,他和那些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廖清梨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蓝月与白天交相辉映,暗金的画框泛着浅浅的柔光。
这会是他的退路吗?身为情报部的一员,他自然知道那副画框下面还有一条密道。
……
“所以,你躲进去了?”衡念问,这是很关键的一个问题。
廖清梨摇头:“没有,我被它打晕了,还是刘队长把我叫醒的。”
如果眼前之人是真正的廖清梨,那么医院里那个就是假的。衡念想,难怪她当时觉得医院里的廖清梨非常奇怪。
这下衡念将目光落在了刘月衔的身上。刘队长面色苍白如纸,比起衡念在医疗部见到她的时候,她显得更加憔悴。
最奇怪的就是刘队长,她根本没有任何来这里的理由。
刘月衔只是苦笑:“我知道情报部里出了大乱子,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还记得我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吗?我那个……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