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公主与贼> 第29章

第29章

  李汝萤自哂一笑。
  倘若记挂,会不愿听她辩驳一句么?
  三姊如是,她亦如是。
  辞别元善,她一路行到了公主院。
  她的殿阁在公主院的西北侧,未免会路过三公主的殿阁。
  现下她站在三公主的殿阁前,周遭花木依旧,却深觉已是换了一番景象。
  忽地,殿门敞开,李玉稚从中走出,站在阶上,垂眸睨向她。
  “荆山,倒是也要恭贺你同林绍百年好合。”
  李汝萤道:“五姊,我不会嫁与林绍。”
  “先前雅柯求娶你不愿嫁,如今林家你也不愿,可是荆山,不是每回都这样幸运,都有人愿意舍身替你的。”
  李玉稚哂笑了一声,“哦,我竟忘了,先前与你一同山中私会的,可不正是林绍,如今不倒合了你的心意么?”
  李汝萤近前,问:“五姊这是何意?”
  “你问我何意?我倒要问问,雅柯求娶在即,为防被指婚雅柯,你与林绍特地一并躲去了深山之中又是何意?
  “以林绍的胆量做不出这般目无君父之事,可不就是荆山你的主意么?”
  李玉稚唇畔噙笑,“不过他倒也敢作敢当,流言乍起,为防他人于你之纷议,亲入宫中向阿耶母后陈情,又请晋国公向阿耶请婚。你还是莫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才是。”
  李汝萤蹙眉:“他何时入宫的?”
  李玉稚轻哼一声:“不正是你与他归来那日。”
  李汝萤心中一沉。
  她与那田鹤余自山中归来那日,不过只有竹溪生、金至简及其部下。竹溪生久居山中,并非与人闲言之人。
  至于金至简,更是寡言之人,其部下更对其忠诚不二,他必不会放纵部下传播流言蜚语。
  然田鹤余此人,她虽犹对他不甚熟悉,可以那两日的相处来看,他亦不该是这般人。
  难不成是他与林绍相识,他与林绍说漏嘴了?
  可林绍眼巴巴地求娶她,又是何意?
  她正想着,忽有长长的影子倾覆过来,与她打在地上的影子并肩。
  “二位公主有礼。”
  金至简行礼道。
  李玉稚的眉目微微舒缓些许:“金将军也是来思忆阿姊的么?”
  金至简垂着的眸色微不可察地由李汝萤肩上移开,而后抬首视她。
  “三公主以身安邦,臣自是敬服。”
  李玉稚叹息一声,道:“若非阿姊出降那日我才知晓,便是替阿姊前去我也甘愿。”
  金至简道:“事已至此,五公主莫要过多自责,端华公主定也不愿公主伤怀。”
  李汝萤现下心中只想找林绍问个清楚,遂与两人辞别。
  金至简道:“臣巡察至此,送公主一程。”
  李玉稚见状,知他是因外人在此,怕招致闲话,是才借口跟着离开,便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恪守礼仪地离去。
  待两人出了公主院,金至简才唤了声“公主”。
  李汝萤脚步未顿,只侧首待他上前一些。
  “金将军也听闻了阿耶意欲赐婚一事么?”
  金至简“嗯”了一声,道:“我来此,便是为寻公主。”
  李汝萤道:“何事?”
  “圣人顾及公主名誉,想将此事揭过,然我心中知晓,公主不愿下嫁于晋国公子。”
  金至简顿了一下,忽唤了一声“阿萤”。
  李汝萤被这声“阿萤”唤得怔愣一下,她蓦然止住步子,回首看他。
  金至简神色平和:“若你不愿嫁与他,我有一法子。”
  李汝萤问:“是何法子?”
  金至简一字一句:“与我为妻。”
  见李汝萤眸中惊滞之意久久未平,金至简眸色沉了几分。
  “我此番归国,非是母后病弱,而是父王沉疴日久,王叔及几位王弟对王位虎视眈眈。
  “我虽为母后长子,然久不在新罗,国中权柄几乎皆被王叔、王弟夺揽,母后与我之处境,实在堪忧。
  “倘若你能与我为妃,将来父王若有不测,凭大宣敕封,我亦可归国。”
  金至简微微侧了侧身,似是不愿让人看到过往的不堪。
  “阿萤,我十四岁便被送来大宣宿卫,名义上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可实际不过只是一枚可供人随意丢弃的棋子。”
  他抬手折下一枝玉兰,虔诚地奉去她手上。
  “圣人需要的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说法,若我以山河为聘,他不会不答允。阿萤,只要你做我的王妃,我绝不干涉你之自由,你便只当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可好?”
  这其实是一桩极为公平的买卖。
  他就这般将实情利弊尽数告知与她,无关风月,只是各取所需。
  或许她实该就此接受。
  可她却不愿就此接受。
  声名如何,于她皆是幻影。
  她没再唤他金将军,唤他一声“金兄”后,道:“我知悉你的好意,可婚姻于我不该是交易的筹码。”
  说罢,她俯身将那支玉兰插入土壤之中,而后作别离去。
  直至那抹青绿身影消失在了花影之中,良久后,金至简俯身那枝玉兰拔出,细细拂去其上的尘土,而后将之小心翼翼地藏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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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鹤余自昨日回府后,便领着砚池将衣橱中的衣袍翻了几番,但总是不得心意。
  他以往的衣裳皆是怎么利落方便怎么穿,一切以他在山林中行走时方便为上。
  可自古佳人更爱儒雅君子,如今要找出一身叫他看起来更像位儒雅郎君的衣袍,委实令他犯了难。
  无奈,他厚着脸皮去寻了兄长。
  申昀顾着校书,没有功夫理他,只叫他随意挑选。于是申鹤余在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挑了申昀一身压箱底的衣袍穿上了身。
  说来也巧,申昀虽与他一般高,可因文气更重,身形其实却较他更单薄些,他其它的衣裳若叫申鹤余来穿,大多是紧一些的。
  可这身衣袍许是一早做大了,是才被申昀压在了箱底,现下申鹤余穿起来,倒是正好。
  只是这衣袍毕竟日久未穿,总归沾了些霉气,且又不够挺括,他便紧忙趁着日头将之浆洗晾晒。
  今日衣裳总算是干了,闻着都有股子读书人的味道。
  申鹤余将脸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套好衣袍,特地坐了马车往同章观而去。
  只是去了方知,荆山公主她竟已被接回宫中。他就这般与她前后脚错开了。
  垂丧间,他将车夫遣走,顾自驾起马车。不知怎的,竟驾去了皇城附近。
  两侧杨柳绿荫将前路遮蔽,直至看到路尽头那一排排神情肃穆的守门兵士,他这才发觉竟走岔了路。
  他正想掉转车头,此时这马儿倒也怪了,如何也不肯再动了。
  他跳下车板查看,竟是那马儿前蹄的马掌不知何时脱落,现下磨出了斑斑血迹。
  他正想撕一布条姑且为它包裹蹄掌,却听得方才一直萦绕在脑中的声音竟从脑中蹦出,在他身后泠泠作响。
  “阿兄。”
  这声音轻轻的,像怕将他惊走,却又蕴含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喜悦。
  申鹤余垂首回身,见她放下帘幔的动作,忙与她的马车拱手一礼。
  “见过公主。”
  李汝萤急忙跳下马车,近乎是跑一般去向他身前。
  “阿兄,你终于来看阿萤了么?”
  可是阿兄为何要对她行礼?
  申鹤余的耳根被她指上的蔻丹染上颜色。
  他的确是想去寻她的。
  只是她这般温柔地唤他“阿兄”,竟令他有些赧然地不敢直视她。
  他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李汝萤悦然转身:“雾月,取伞来。”
  定是阿兄知悉她心有愁绪,是才白日急来与她相见。
  阿兄如今是鬼魂之身,自不能曝于阳光之下,是才垂首。
  雾月已将纸伞送来。
  李汝萤将伞撑在,又怕这伞遮得不够,又抬袖斜斜遮在暖阳打来的方向。
  她这才期待地开口。
  “阿兄,抬头与阿萤一见可好?”
  第28章 衣衫不整外袍脱与她
  在李汝萤期待的目光中,申鹤余缓缓将头抬起。
  纸伞骤然倾歪。
  “怎么是你?”
  申鹤余抬手将伞扶正。
  见她仍将目光垂落在他的衣袍上,他忽想到,先前兄长为太子属官之时,兴许穿过这身衣裳,她多半是将他看成兄长了。
  他轻咳道:“此衣袍是申学士所赠。”
  李汝萤摇摇头,不禁后退两步。
  不该,不该。
  天蓝色圆领袍,联珠鹿纹的衣料,这是九岁那年阿兄救她时所穿的衣袍。
  可这衣裳绝不会是申昀的。
  阿兄虽亦是谦谦君子,可他日日习武强健体魄,身形更加健朗。
  她一把抓住申鹤余的手腕,牵拉着他坐进她的马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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