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尽管早就知道这墙比宫里那堵墙还要高,但盯着这堵高约八尺的外墙,她还是有些犯了难。
心中短暂打鼓后,她秉承着“只要胆子大,高山都能翻”的坚定信念,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助跑。
第一回 ,跑到墙根处双腿不争气地开始发软,失败。
第二回 ,踩上墙了,双手没抓稳,失败。
第三回 ,失败……第八回,还是失败……
不远处巍峨的门楼上,宋仙姑看着失败数次的李汝萤,心也跟着揪起来又重坠在地数回。
荆山公主这身手比她家长公主当年可是差远了啊。想当年,长公主那可是翻得了高墙,钻得了狗洞。
“诶,仙姑快看!公主她扒住墙头了!”
身旁跟着屏息凝神的女冠忽然雀跃道。
宋仙姑欣慰地向下一瞧,却在看到另一道鬼祟的身影后,深深吸了口凉气。
“五公主怎的来了……此事怕是要闹大了。”
她无奈起身,正要前去化止干戈,便听见身旁的女冠说:“仙姑您瞧,五公主的侍女好像去搬梯子了。”
宋仙姑一奇,这才接着看过去。
这边李汝萤经过数次失败后,终于双手撑墙,如愿跨趴在了墙头。
正当她打算继续翻墙而下,脚下却忽有人压着声音质问:“李汝萤,你居然敢偷翻出去!”
仍趴在墙头的李汝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畏惧过墙下的高度。
李汝萤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虽不舍但无奈地没有继续向外翻,而是向观内这边打算再翻回来。
“且慢!”李玉稚忙阻止她。
李汝萤狐疑地瞅了李玉稚一眼,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她是绝不会给李玉稚留下去阿耶面前状告她的把柄的。
但……李玉稚却没喊人。
“今日之事,我不把你说出去,但你也不能将我供出去,如何?”
李汝萤怔怔地点了点头,看着李玉稚的侍女搬来梯子靠在墙头,随后李玉稚爬了上去。
李玉稚坐在墙头向下问:“愣着做什么,你想被发现么?”
直至李汝萤踩着梯子上墙、下墙,又亲眼看着李玉稚的侍女利落地将梯子藏好,身轻如燕地一并翻过来,她还觉着自己犹在梦中。
所以她晚间时候一直没寻到梯子,是因为五姊先行藏了起来?
另一边的门楼上,目睹全程的女冠有些踌躇:“仙姑,就叫两位公主这般溜出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今夜巡防的金吾卫比平日增了几倍,更有大将军亲自巡防坐镇,出不了什么岔子。”
宋仙姑转言,“再者,咱们观里不是有两个武婢出身的么,我一早便请她们在暗处悄悄跟着了。”
“啊?您是说观云与听松?”
女冠指了指右手边的院落,“您瞧,她们的屋子方才掌了灯。她们向来不喜她人随意进出她们的屋舍,如今灯亮了,定是她们回去了。”
宋仙姑跟着看过去,一时气滞,却不敢晕,急忙道:“还愣着做什么,我先去跟着两位公主,你速去喊观云她们跟过来!”
第7章 酒肆赠金他是她的旧识
同章观其实离着东市很近,从同章观去东市的最佳路线,李汝萤在午后坐车马来同章观的路上便计划明白了。
但奈何现下在她身后,一直有跟踪得非常明显的两人,她才特地多绕了几处,眼看她们仍旧紧跟在身后,她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李玉稚问:“你怎么不走了?”
李汝萤向一侧让了让,道:“五姊若着急,先走便是。”
李玉稚的鞋履却像被浆糊粘在了地上,霎那间涨红了脸,声音显然有些中气不足了。
“我……不认路。”
往常她出行都是坐着宝马七香车,皇家侍卫予以开道,莫说她自己,便是贴身侍女也无需记着哪处是什么地方,应该如何走。
她原本想着先翻出来就是了。可走出巷子,看着近乎全都一样的坊墙街巷,还真是犯了难。
尽管她听得出亦看得见不远外的彩带飘扬、灯火连天,但原本于她而言极为普通的朔安街巷,眼下却跟个迷宫似的叫她不知究竟该往何处走。
“五姊早说啊。”
李汝萤一笑,竟是这样,“五姊也去东市么?”
李玉稚“嗯”了声。
于是李汝萤便也不再瞎走,领着李玉稚直奔东市而去。转眼间,便带着李玉稚一块来到了东市的南门。
打眼一看便看到街上人影攒动,十里明灯,彩带飘扬。街市两侧尽是贩卖各色工艺品的小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既到了,李汝萤本想跟这位五姊作别,可看她一副新鲜地四处张望的模样,怕她会遭了人骗,加之饮仙楼还在西边,便想着姑且陪她再走上一段。
但李汝萤显然低估了李玉稚的购买欲。
压根用不着商贩来骗,李玉稚看到喜欢的物件,连价也不问,便将金珠子一颗一颗地往外给。
街边的物件虽比上皇宫的奇珍异宝,但胜在质朴而有巧思。
李玉稚才买了这个,又看着下一个更好的,这样买下来,没走几步道,她的侍女就已经拿不下了。
李玉稚索性一边买一边扔。
眼看她钱袋里的金子从最初的沉甸甸到如今所剩无几,李汝萤看了看她身后默默尾随着等待捡漏的一群人,道:“五姊,其实你若是不想要,是可以退的。”
李汝萤知道她的五姊有钱,但这散金散得她看着都十分心疼。
李玉稚豪爽道:“那太麻烦了,前头还有那么多好东西等着我去看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不是她为什么要跟荆山解释?有封号了不起啊!
不待李玉稚多想,她就又被一家酒肆门口的斗
鸡台所吸引了,便不自觉拉起李汝萤的手凑了过去。
当今皇帝喜爱斗鸡,宫里更是特地设置了鸡坊,以供皇帝随时前去观看赏乐。如此一来,上行下效,大宣几乎人人都喜看斗鸡。
台上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正奋力地互啄着,一红一白,互不相让。
随着红青两色鸡毛的纷飞,围绕人群的热情愈发高涨。
“红将军!红将军……”
“咬,咬死它哎……起来啊!”
眼看着红色那只将白色那只揍得爬不起来,一边的欢呼声盖过了另一边的哀叹声。
一名戴着毡帽,穿着胡装的男子用着蹩脚的汉话道:“承让承让,我的小红赢了。”
他一边说,他上唇的两条八字小胡子便颇为滑稽地跟着一动一动。
他抿唇摘下帽子,将众人的赌注纷纷收入帽中。
眼看着再没有其余人带着斗鸡前来挑战,众人也渐渐四散而去。
这男子面上的得意之色没维持多久,便听到李玉稚大手一挥,再次豪爽道:“你这鸡,我要了!”
这胡人连忙将鸡抱在怀里直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我的,我不卖。”
李玉稚侧了侧脑袋,只是一个眼神,身后的侍女南枝便立马会意。
南枝将左右手中的大小物品尽数放下,而后一个闪身钳住了胡人的胳膊。
正要反擒之时,这胡人却轻巧地摆手躲过,似是炫耀一般又将怀中的红毛斗鸡举在距离李玉稚只有一寸的地方,旋即又回抱在怀。
“小人说了,小人不卖!”
他身后,南枝钳住他的肩膀,大喝:“大胆,休对娘子不敬!”
于是这胡人怀抱着斗鸡开始躲避起了南枝的武功招式。
南枝的每个招式都能被这胡人轻巧地躲避,但这胡人显然没有对南枝出手的意思。
然而声音到底引来了巡防的金吾卫。
领头的将军拔剑喝斥:“本将在此,何人放肆!”
一时间披坚执锐的两排兵士似围栏般将余下未走的几人团团围住,几名兵士也已大力地将南枝与那胡人分别反剪着手臂牢牢按跪在地上。
这胡人连连哭喊:“将军做主啊,小人向来遵守疏律,方才小人规规矩矩地在此斗鸡,可谁知这位娘子却非要小人的鸡。
“小人不肯,她竟指使恶奴对小人动粗啊,小人方才可从未还手,大家可都看到了!”
那气势威武的将军瞥了眼李玉稚,但见她高仰着头,通体骄傲的气度。
且身上穿着的胡装更是华贵非常,一看就是贵族家的女郎,他定然是惹不起的。
大宣豪奢之家,往上数不了三代,可都互相带着亲呢。
将军反睨向这胡人,问:“身上可有公验过所?”
这胡人滞了一下,而后面上立马堆出笑,道:“有的有的,您且松开小人,小人这便拿给您看。”
按住他的兵士依命将他松开。
这胡人便作势在身上摸索,低垂着的眼睛却已经开始四处去瞟了。
正当他瞅准时机便要逃走时,李汝萤却忽走到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叫他本已离地毫厘的双膝又安安稳稳地黏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