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妈妈生病了?”秦馥嫣抓着秦风临的手掌骤然缩紧,“妈妈怎么了?”
“胃癌晚期,医生说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
秦风临一想到这件事,心底就十分悲痛,他觉得这些都是他造成的,要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温雅竹要为他承担起秦家,总是熬夜加班饮食不规律,也不会落得胃病还不注意治疗,导致最后熬成了胃癌晚期。
“检查出这病后,她哭了好几个晚上,不是因为怕死,是怕我们都死了,你们往后谁来照顾。”
秦风临终于将目光从那结婚照移开,看向了秦馥嫣,“嫣嫣,你妈妈用心良苦啊。从小她最看中你,想着以后即便不把秦氏交给秦扶疏也能交到你手上,族中那些老顽童坚持要让长孙继承秦氏,只有她每次都说你不比扶疏差。但你经验太浅薄了,心善,很容易吃亏,她才想着跟唐氏联姻,唐郁东那人在浮城谁都怕,只要他成了你丈夫,你往后一辈子不用忧愁,整个秦家在你手里也不会垮。”
“事到如今,我剩下最后一口气,你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秦氏集团往后的气运我们是顾不上,只能交给你和扶疏了。你不要让爸爸去了天上还担心你们,好不好?”
听着秦风临一字一句真切地交代后事,秦馥嫣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她用力点着头,“好!”
得到秦馥嫣的答复,秦风临这才安心将手松开,无力挥了挥,“好了,你出去吧,我想你妈妈了,你让她进来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
秦馥嫣不想松开秦风临的手,但她知道,这时候温雅竹对于他来说更重要。
她走出去,跟温雅竹说了秦风临的交代。
温雅竹一声不吭往里面走去,轻轻将门关上。
门外,秦扶疏和秦馥郁他们在屋檐下等候。
秦扶疏依旧坐在轮椅上,全身软绵无力的模样,许是最近照顾秦风临的病情,导致他休息不好,他的右边脸颊也有浅浅的红印,应该是病情发作,只是症状还算轻。
苏宜笙站在他身后,全程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双眼满是担忧。
一旁的秦馥郁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趴在闻晟澜怀里。
她这人情绪从来都是外放的,她高兴了会大笑,不高兴了会狂哭。
与她的状态完全不同的是,秦馥嫣已经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神色淡定从容地走向唐郁东。
她没有说任何话去倾诉去寻求安慰,只是跟他并肩站在灰色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落雪,眼神里毫无光彩。
唐郁东悄无声息地将她的手掌握住,把人拉入怀中,轻柔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无声宽慰。
秦馥嫣全程都望着房间的大门,没有看到身后忽然下起了大雪,细如柳絮的白雪飘落下来。
夜空灰暗阴沉,方块形状的灰色砖瓦院子里铺满了白雪,院子外等候着上百号人,都是听闻家主病情恶化赶来的,无一例外被阻挡在院子门外。
院子里只有家主的子女守候着,很是安静,静得让秦馥嫣感觉胸膛里那颗心也跟着发颤。
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年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会这么冷。
下一秒,房间里传来温雅竹的哀嚎,“风临——风临——”
秦氏老宅在这一刻,灯光骤然停止,再亮起时,整个老宅都点上了白色灯笼。
旧家主的去世,众人还来不及悲痛,族长就过来提醒,“现在需要推选新家主上任。夫人说让大小姐上,我们几位长老建议还是让扶疏继任。”
屋檐下,坐在轮椅上的秦扶疏终于抬起头看向秦馥嫣,那句“让我姐继任”还未说出口,对面的秦馥嫣已经先开了口,“扶疏是长子,也是继承人,他上位理所应当。劳烦族长带他去进行继任大典。”
族长走过来想将秦扶疏推走,秦扶疏一声不吭,咬牙紧紧拽着轮椅的轮子没让他推动。
他脸上满是悲痛,因为他刚失去了他最敬重的父亲,可是所有人都不给他时间悲伤,就要将他推向家主之位,要让他收起所有的悲伤,去主持他父亲的葬礼。
他不满。很不满。
他压根不想当什么继承人!
不过是不想让秦夫人太过操劳,这么些年才需要如此算计为秦氏集团谋福利。
而且父亲都死了,他也会死的,与其到时候再退位给秦馥嫣,还不如现在就让秦馥嫣继任秦家家主。
秦馥嫣知道他心底所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没有蹲下,而是以俯视的姿态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秦扶疏。
她举起手掌,搭在秦扶疏头顶,轻轻地揉了揉,“扶疏,爸爸已经走了,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姐姐希望你能站起来,成为我们家的顶梁柱,也成为妈妈的依靠,好吗?”
秦馥嫣很清楚,就算是秦夫人从来不重男轻女,觉得长女和长子都有继任秦家的资格,但是秦家的族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她继承了秦氏集团,那秦夫人那边往后只会受到更大的压力。
她现在生着病,秦馥嫣不希望她再去承担这些,更何况她并不想当这个集团总裁,她觉得秦扶疏的才能更为合适,所以即便她再心疼秦扶疏,她也一定要让秦扶疏去当这个家主。
她凝神望着他,声音轻柔却也是笃定的,“扶疏,你必须冲在前面,我会在你身后支持你,不止是我小郁和妈妈,连同整个唐家都会是你的后盾。”
说到此,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在这个黑暗的夜晚显得特别掷地有声特别洪亮,“我和整个唐家誓死拥戴秦扶疏,只有他继任家主,整个秦氏才能继续辉煌下去!”
被厚雪掩盖的院子显得极为冷清空旷,她的这句话就那么毫无阻碍地传到了院子外。
所有等候在那儿的族人都听到了她的话,神色各异。
站在最前面的秦湘川和秦鸣扬对视一眼,脸色非常难看。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秦馥嫣要继任的时候,站出来阻止,然后提出要分家,另立门户去。
可秦馥嫣竟然没有听从秦夫人的安排继任家主,反倒是甘愿站在秦扶疏身后,携整个唐家支撑他。
这姐弟之情超乎他们所预料,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最终,秦扶疏还是同意在苏宜笙的陪同下,在灰暗的夜晚到秦家宗祠去进行继任大典。
秦馥嫣始终站在灰瓦屋檐下,望着他走出院子,在门外的族人自动分成两边时,秦扶疏单薄手掌压在轮椅上慢慢站起身来,迈过白雪皑皑,从众人面前走过,众人行注目礼,没有人敢有不敬。
这是他作为新家主该有的排面,也是秦馥嫣站在身后为他撑起的一片天。
所有人离开后,秦馥嫣看了眼坐在长廊上无声掉眼泪的秦馥郁,心中万般不忍,走过去将坐着的秦馥郁抱住。
秦馥郁倚靠在她身上,泪水婆娑,“姐,爸真的走了。”
到了此刻,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秦馥嫣才敢表现自己的悲伤。
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地上被冰雪掩盖,她带着哭腔回应:“是,从此以后我们没有父亲了。”
秦馥郁哭得更是悲痛。
秦馥嫣宽慰了她几句,将人交给闻晟澜照顾,因为她还要去照顾温雅竹。
她转过身,看到唐郁东自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那张严肃凶狠的脸庞,此刻反而成为她最强的支撑。
她知道只要唐郁东在这儿,没有人敢忤逆她忤逆秦扶疏,唐郁东也深知这点,启唇对着她无声说道,“有我在。”
秦馥嫣深深望着他,眼眸湿润。
只片刻,她收起所有的悲伤,转身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亮着橙黄色的灯,让整个世界透着一股低沉的悲伤。
温雅竹跪在病榻前,紧紧抓着秦风临慢慢僵硬的手,眼泪挂在脸上,却没有了方才那声叫喊的悲戚,所有的伤痛瞬间被压制住,摁回温雅竹那纤瘦的身体里。
方才为了主持大局,秦馥嫣才努力先搁置母亲这边,这会儿半跪在温雅竹身旁,看着她瞬间攀上皱纹的眼角,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伸手将温雅竹抱住,“妈,你不要太难过了,不然爸爸会担心的。爸爸说,让我要好好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温雅竹毕竟是掌管过整个秦家的女主人,看到秦风临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自然是悲痛欲绝的,不过也就当时悲戚地呼唤,而后温雅竹便没有再过激的行为。
她好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没有让身体虚弱的秦扶疏太过操劳,亲自操办着秦风临的葬礼。
冬日里第一场雪过去后,秦风临葬礼顺利结束,他最终只剩下一堆白骨,被送入了秦氏宗祠。
秦扶疏当上家主之后,开始接手秦氏。
秦湘川和秦鸣扬原本计划要提出分家,后来秦鸣扬被秦馥嫣震慑,终归没敢开这个口,反倒是秦湘川说秦扶疏身体底子差,恐怕撑不住秦氏集团,就怕秦氏集团有遭一日会毁在他手里,闹着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