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乐知年挑乐子不成,大失所望,摆手说:“我还根系的向水性呢。”
  有鱼安抚性地冲她比了个v,岔开话题道:“联会不能让控水的生灵直接终止这场雨么?”
  除却方恕生,在场其余三只异口同声道:“当然不能。”
  生灵可以耕种庄稼,圈养及捕猎下级牲畜,利用及改造环境,但无法创造阳光和水露。
  诚然,现在有什么模拟全光谱和净化污水的技术,但是……
  “我们并不能左右自然,”李意扬语含敬畏,“更无法改变时序及规则。”
  有鱼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宋皎来领下属,冷冰冰地同有鱼道过谢,走前又白了乐知年一眼,兔耳朵微动,看上去很想扇他。
  这只人面兔最近很不待见他,大抵是因为后者作为庾穗监护人,却对其死讯无动于衷。
  对此,乐知年表示很奇怪:“这不是没死透,还有机会养回来吗,为什么要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连没什么人情味的郑钱都看了他好几眼,说:“这点,你倒很有本家的影子。”
  方恕生得去吊水,找过招呼蹭宋皎的车先走了。
  不晓得江诵给他安排了什么营养理疗项目,搞得他这几天总在抱怨扎针成瘾。
  至于郑钱,他为了补贴主动领了晚间排班。
  有鱼拒绝了乐知年的汤泉邀请,独自回家时,没见着邰秋旻。
  这厮没有执勤安排,但最近热衷于……观察。
  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
  期间他俩再没说过一句长话,对视不超三秒。
  其刷新地十分随机,沙发背靠,窗帘间,立柜上,卧室门外,窗台,更有甚是盥洗室磨砂门后……
  就跟朵蘑菇似的,悄无声息,于某个潮湿阴翳处突然冒头,再突然消失,只留下肉眼不可见的孢子,令有鱼心绪也潮潮的。
  当然,说潮湿也不单因为这反常天气。
  最近有鱼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劲,似乎是能力觉醒的缘故,总把家里弄得水汽氤氲的。
  特别是家具,表面总在凝出细小水珠。
  方恕生嗷嗷叫着抢救自己散落各处的原稿,同时恳请他悠着点,再这样下去,怕是得提前给房东先生打钱。
  除却能控制一点水外,他还出现了某种形态变化——
  有时候是冒鳞片,眼尾、锁骨边沿、手背、肩胛骨、腰窝附近……
  有时候是拉长的半透明耳鳍,敏感过头,被蝴蝶步足踩一下,整个人都会过电似的打颤。
  至于那该死的蝴蝶从何而来——
  江诵办公室原本放着一盆要死不活的蓝蝴蝶花,经过明枫一役,他们纷纷表示被这种类生灵植物搞出了一点ptsd。
  遂每人路过都要挪一手,最后将之彻底挪到了外窗台,任其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奇怪的是,大抵是外围少了社畜的怨气,那植物反倒打出了花苞,绽放后又脱离枝头化成真蝶,整层晃悠,有几只还跟着招灵的方恕生回了家。
  乐知年能屈能伸,捏着鼻子去请教郑道长这鬼状况该怎么办。
  可惜郑钱满心满眼都是生钱有道,见缝插针地在有鱼附近问,要不要定制超白金龙鱼缸,以备不时之需,他能给打八折。
  后者忍了两天,第三天一早提着他后领,毫不客气地从窗台丢了出去。
  ——反正郑道长有的是办法安全落地。
  有鱼有意无意在屋子里晃过一圈,没见着邰秋旻,遂搞完洗漱,随意挑了本书,赤脚窝进懒人椅里,半真半假地看。
  外面仍在下雨,闷湿不堪。
  内里窗帘拉得严实,温度调低,壁间阅读灯光线柔和,水似的罩下来,把这块区域烘得像老照片里的旧影。
  他整个人也显得异常柔软,毫无棱角,头顶秒针嘀嗒嘀嗒地走着,那道轻唤就在模糊的雨声里响起——
  “有鱼。”
  被叫着的人手指一动,故作迟缓地偏偏头,视线没从书页上离开,飘在某行字上,回:“怎么?”
  没有脚步声,但他感受到了某种轻微的靠近,像是藤植蔓过地面,致使他侧颈鱼鳞浮现,略微炸起。
  “我要确认一些事情。”对方说着,直接连人带椅把他转了个面,手指下滑,碰到了他濡湿的发尾。
  “嗯?”有鱼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旋即僵住了。
  这件事发生得有点快——
  对方迎面俯过身来,不容置喙地拽起他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拢着他手指做了个握紧的动作。
  下一秒,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刀柄出现在他的手里,又在往前带的瞬间,凝出刀身,折出的光芒划过他眼睫,噗呲捅进了眼前人右下腹。
  嘀嗒嘀嗒嘀嗒——
  时钟兀自走着,这本是个平常闲适的夜晚。
  窗台上的手机不断亮起,工作群里有人在抱怨:雨突然变大就算了,怎么还夹着冰雹,气象组那帮聪明同事能不能测准一点!
  嘀嗒嘀嗒嘀嗒……
  没有血槽,但刺入时走势偏了,有液体淌下来,冰冰凉凉,落在有鱼脚面。
  他状态外地眨眨眼,乱糟糟地想:这分明是在罅隙之外,为什么还要捅来捅去……
  邰秋旻呼吸频率未变,带着他把水果刀拔出来,歪头思索两秒,再捅——被猛地制止了。
  血花飙出的瞬间,有鱼闭了下眼,同他角着力,咬牙道:“你发什么疯?!”
  邰秋旻不答。
  刀柄化掉了,刀身双向延长,一头刺破有鱼掌心,一头带着双方的血再次扎进伤口。
  有鱼听见血肉炙烤的细微动静,滋滋的,像是带沙的鞋底不断踩在雨地里。
  吵得他心脏生疼。
  他垂眼盯着刀怔忪两秒,抬头见邰秋旻眉心抽动,片刻松手卸力跪去地面,上半身往前倒,压在了他身上,长发挂过耳鳍。
  刀具消失,有鱼本能环住对方,失声道:“邰秋旻?”
  冰雹变多了,哔哩啪啦往下砸,书掉在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血液冰冷,像是泉眼咕咚咕咚冒水,顷刻打湿了有鱼柔软温暖的居家服。
  邰秋旻似乎没有体温这种东西,但那种冷如有实质地渡过来,令他开始发抖。
  “邰秋旻,”有鱼把对方换进懒人椅里躺着,捞过手边烘好的衣服,按着伤口骂道,“你睡几天睡昏头了么?!”
  邰秋旻盯着他不说话。
  掌心下的创面正在熟悉地阴燃,扩向四周。
  有鱼眉心一跳,只好跑去找郑钱给的符,脚底打滑,还磕青了膝盖。
  外勤包里躺着最后三张符,他擦干净手,确定不会二次影响符文花纹后,才拿回来拍在伤口上。
  “确认了……”邰秋旻尾音跳跃着,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愉悦,片刻半阖住略竖的眼瞳,偏头歪在椅子里。
  “你到底在确认些什么?”有鱼给对方裹完伤,无语地扫过这处“案发现场”,撩开他汗湿的长发,情不自禁按了按他眼角的痣,印上个湿腻腻的指纹,低骂道,“真是……神经病。”
  第63章 娃娃
  晚十点多,家里大门被规规矩矩敲了三下。
  有鱼刚把自己又涮了一遍,擦着头发来应:“今天怎么好好走门,江诵没送你?”
  “他说今天有事,”方恕生换鞋进来,瞧着他手掌的创口贴,又闻见似有若无的血味,“鱼仔,家暴是不可取的。”
  “……”有鱼无奈,“我说这是那谁抽风,你信么?”
  “我信,邰……旻哥脑回路确实不大正常。”方恕生深有同感。
  前两天他起夜,看见对方挂在窗帘后面,边吃罐头边看月亮。
  “猫的身体,人的头,藤条状的手臂,你能明白那种没戴眼镜又迷迷糊糊情况下的惊悚度吗?”
  那厮还只转过脑袋对他打招呼,皮笑肉不笑的,语气活像上辈子被他砍过一刀似的,森森地说:“晚上好,方大才子。”
  方恕生对这个称呼感到些许扎心。
  有鱼深表同情,拍拍他肩膀,转回卧室。
  窗户隙开条缝,重新变小的雨丝间或飘进来。
  邰秋旻已然醒了,裹着毯子窝在椅子里,脸色苍白,形容虚靡。
  那头长发拢于单侧搭在胸前,因为总是编鱼骨辫而些微打卷,发尾在某些角度下有些泛银,或者泛灰。
  那颜色勾得有鱼看了好几眼。
  一只蓝翅蝴蝶从窗缝飞进来,停在他抬起的指背。
  他侧耳片刻,笑盈盈地转头说:“它说江诵在明枫高级公寓,想去看热闹么?”
  “有什么好看的,”有鱼坐去床上,“他肯定是觉得,既然法律无法保护思想,那就以非人的规矩来。”
  邰秋旻“唔”了一声,恹恹抬过手指。
  那只蝴蝶飞去台灯罩上,落成了一枚蓝蝴蝶花。
  有鱼盯着他看了一阵,背过身去,换下睡衣,妥协般问道:“怎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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