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什么?!”
  “别担心,如果情况正常,我就顺势辞掉联会的外线工作,那事真的忒烦。如果不正常,也算绩效一件……当然,前提是后天的三面我能顺利通过。”方恕生搓了搓脸,眼神迷蒙间有些发灰,喃喃,“没办法,人总要屈服于现实,我没有我笔下的角色那般无所不能,正常社会和联会总要选一个,虽然到头来可能……”
  露易丝正好竖着尾巴蹭过来,打断了他的丧话。
  “乖噢我们露露。”他抱起猫咪rua了一阵,歪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世界发展至今,人类是怎么在明面上混成食物链顶端的,明明早期那么容易被灭种。那些妖啊魔啊,如果不是和酆都一样存在单独位面的话,很难理解它们居然能耐着性子和人类谈条件,还没有联合抢地盘。”
  有鱼捏了捏猫爪,说:“可能不屑抢吧。”
  方恕生煞有介事地点头:“说不定我们正在被什么规则圈养着,还没到出栏时间而已。”
  有鱼惊讶于文字工作者的悲观程度及脑洞范畴,直接拿筷子给人怼了段玉米。
  当晚方恕生意外地有些颓然,闷头灌了好几罐啤酒。
  有鱼不敢给醉鬼洗澡,只简单给人擦了个背,搬回床上,盖好肚皮,顺手轻轻拍了拍。
  方醉鬼眯眼看过空调温度,呢喃着:“今天制冷效果挺好……”边翻身卷了薄被,滚进里侧。
  有鱼替人关门时,正好瞧见露露跳上床,于床尾蜷出个猫猫圈。
  他熬完中药,收拾过药渣和垃圾,洗漱完毕,推门而入时嗅到卧室里有股很淡的水腥气。
  可能不止卧室,只不过其他房间味道太杂,被盖住了。
  有鱼不动声色,权当没有察觉,上床、抖被子、关灯、躺平、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半小时后,靠近大床那侧的窗帘末端动了一下——有黑须似的物质虬结着,从床底慢慢探出来,不小心挨上了布料。
  佯装熟睡的有鱼呼吸频率未变,扬手甩出螺帽将顶灯打开,正好瞧见那团边缘毛躁的泥影嗖地缩回床底。
  有鱼对此感到一丝好笑,并指敲敲席面,说:“都看见了,藏什么藏。”
  方恕生的醉话点醒了他,他和这只异端并不算不死不休的关系,大抵只是思维方式有异,造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原来你躲在床底下啊,堂堂什么罅隙区域官,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么?”有鱼发现自己在挤兑秋旻方面居然有一种无师自通的逗弄和刻薄,“还大半夜翻窗户,你是爬山虎成的精么?”
  灯光开始闪烁。
  “我今天才换的灯泡。”有鱼企图以一张扑克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边抛着螺帽边说,“我对你没兴趣,俗话说人死债消,上辈子的事和我没关系,你找错对象了。”
  虽然他也不记得上辈子有什么事,以梦推理总归不算好事,毕竟他看见秋旻总是心口难受。
  “对你怎么出来的,出来要干什么,也不感兴趣。听穗穗的意思,你应该死了很多年,我当你闷得太久变成了神经病,行为不大正常,不跟你计较。”
  有鱼吹了吹螺帽,以圆孔对望顶灯光线,轻声说:“你也不想被联会盯上吧,他们不太讲道理呢。毕竟好不容易才出来,世界之大,发展之快,你不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么?”
  那影子闻言又往里缩了缩,连边缘都看不见了。
  有异样感一闪而过,但有鱼喝过药,精力不济,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表面大度内里敷衍地总结道:“总之,我就当没见过你。”
  螺帽再次击中开关,咚咚咚满地乱弹,他捞过被子盖住肚脐,留下一句:“晚安。”
  又二十分钟,月光出云入户,地板颜色渐深。
  有东西蛇一般自床底游出,湿漉漉盘绕成圈,蛇头抻高显出个瘦长人影——
  白衣青裙,鬈发赤脚。
  蓬发后有瞳孔略微竖起,死死钉在有鱼右脚上,虹膜窜过一线绿光。
  那脚后跟的伤口已然结痂,有鱼嫌麻烦,没有贴创可贴。
  它就这么盯着,半晌,怯生生又难耐贪婪地往前迈过一步。
  粘腻水痕浸过螺帽,指骨森白,探向了脚踝矿脉般的青筋。
  与此同时,客厅里,海苔停止舔毛,尾巴一甩,轻轻跳出了太空舱。
  第21章 端倪
  乐知年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毕竟对上江诵照顾文员,单独出外勤;对下庾穗无视监护人,还不爱睡觉。
  他得以准时上下班,不开大小会,没有远近考核总结,可谓新时代三大幸事之一。
  总的来说,他们这个组自由度颇高,纪律性为零,案子全靠自觉,从队长到组员,有一个算一个,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其他人在干嘛。
  迄今为止,他甚至都没见上郑钱一面。
  相对美中不足的是,同事关系依旧……比较抽象。
  庾穗总是神神叨叨的,眼神不清澈时鲜少有人敢与之对视。
  乐知年不止一次下班路上撞见她立于荒坝自言自语,头发忽长忽短。
  不过碍于乐家契兽凶名在外,别说同事,连本家都没人找他麻烦。
  至于江诵,凭借半血之身在联会混得顺风顺水,深得酆都阎罗之一的梁筠青睐。
  如果不是最近脑子抽了自请来617行动组,怕是就高速晋升一事,能再被同辈羡慕咒骂一波。
  明着没人敢惹他,但暗地总有人蛐蛐,特别是在图书馆狌狌事件与影视城樱桃肉事件并案后。
  那份结案报告由两组人员共同过目,甚至开了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别扭总结会。
  其记叙太过荒唐,和不入流的志怪轶闻有得一拼,乐知年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内室听见有人笑话。
  他没有捍卫本组荣耀的觉悟和战力,权当狗吠,结果今天刚抿过一口果汁,转头就尴尬地发现宋皎也在这里。
  对方垂着头等咖啡,不知怎么气得连耳朵毛都炸了。
  他俩本相威压近乎于无,灵气修为弱到无法外露,外头没有人察觉,仍在大肆说笑——
  “那案子办的这就水平,怕不是瞎编吧,酆都总归是擅长养鬼而已,名头好听,可见本事什么的,实在拿不出手。”
  “别这样,人家江哥提出的假设还有几分道理,宋姐还说是以鬼神做幌子的尸体产业链呢,这不是明摆着叫嚣不关联会的事嘛。”
  “都是半血,自然要感情深厚些,连想法都一样难以苟同。”
  “诶诶,听说他俩是同校?”
  “是啊,当年江队长处处压宋组一头,两方就联会转正名额斗得死去活来,结果现如今还不是,”那人合掌响亮一拍,“合作愉快!”
  几人嘲弄大笑,片刻又收敛表情,散过烟味,优哉游哉晃出去了。
  这隅安静下来,衬得某只兔子极力压制的怒意十分明显。
  乐知年默念自己是透明人,眼珠骨碌碌转,悄默声品鉴六块钱还不分袋的劣质冲饮,等好不容易盼走兔子,才松口气喃喃:“我一定要申请多隔一间房。”
  身后团型白光一闪,旋即有声音问:“你怎么惹到她了?”
  “我可不敢惹她,”乐知年跟随宋皎出过一次外勤,见其所修术法刁钻诡诈,连带着对讹兽本兽也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狌狌恐怕无意间放大了周围人的负面情绪……”
  那只狌狌无力缴纳巨额罚款,遂被留在联会当清洁工,每天于各楼层晃悠,像个低耗能的高交互机器人。
  “你的意思是,”不料面前嘭地炸开一团雾——宋皎去而复返,左兔耳伸展下折,耳尖绒毛褪去两厘,化作锋利锯齿,倏而抵上他颈间,“我居然没法自主克服一只狌狌的影响?”
  乐知年高举双手,讪笑道:“宋……宋组长……”
  微型保护膜撞出锵的一声,有手伸将过来,把两人隔开,边敷衍劝导:“别把毛气掉了,他在说他自己呢。”
  乐知年转头一惊,顺杆爬得贼快:“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缩地术真好使,能不能教教我!”
  乐某说着,本想往江某背后挪一脚,避开宋某过于尖锐的视线,却在移步瞬间,撞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庾某,连果汁都撒了。
  他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指责道:“你们怎么总爱闪现茶水间!”
  庾穗已经就行动告诉了他答案——她无视气氛,挤上前拆了根巧克力坚果碎,咯吱咯吱开啃。
  “新案子怎么样,”江诵岔开话题,“那尸体找到了吗?”
  宋皎抬手给恢复正常的耳朵捋毛,边有些恹恹地说:“还没有。”
  “她是怎么死的?”江诵问。
  “精神病史,情伤投河,送医抢救无效。”
  “情伤?又是情伤,”乐知年蹲身擦地面的果汁,闻言半仰着头说,“上次那个什么枫跳楼那位,是不是也是情伤?”
  宋皎眼中讥讽情绪一闪而过:“这年头情伤自杀好结案,牵扯范围最低,如果是已婚人士,那就更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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