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移民管理局 第201节
这些鲜血与污秽最终反噬了他……
他此生之后都不会再铸任何一把剑。
但他不想他留于世上的最后一把剑是那样一把沾染了鲜血、权力、哭喊和欲望的剑。
他把自己关在铸造间三天三夜。
用仅剩的残余,夜以继日,不眠不休锻造了一把极致纯粹,干净,却未曾开刃的青铜剑,这也是他此生从未锻造出来的青铜剑巅峰!
一把在他历经了所有黑暗,偏执,鲜血,懊恼,悔恨和不甘之后,大浪淘沙,惟有初心的青铜剑。
这就是那把,他穷尽一生真正想要锻造到极致的青铜剑!
原来这样一把剑,是在繁华落尽处……
但他不配留得。
更不愿它落入君王手中。
他将他赠予即将远行的挚友。
此剑乃吾此生铸剑之巅峰,也是封炉之作,赠予君,君之品行,如山间清泉,流水迢迢,君堪得此剑,不足以为外人道起……
挚友收下。
离开当日,挚友骑马,身前坐着四五岁大的幼女。
出城时,见城中熊熊大火,往旅客同守城士兵打听,说是国中最有名的铸剑师家中失火了,听说都烧没了,人没救下来,实在可惜了。
君王大怒,杀了不少人。
听说还没杀尽兴,能离开的赶紧离开。
挚友打马,女儿回头看他,清脆的声音,天真无邪问,“君王为什么要生气杀人?”
挚友告诉她,“因为国中日后没有最好的铸剑师了……”
女儿眨了眨眼睛。
小孩子的世界并不在意或好奇什么是最好的铸剑师。
但疾风骏马,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城郭,最后记住的,是远处付之一炬的滚滚浓烟和熊熊大火!
时念低头,它就是最后那把青铜剑。
一把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都没有被开刃过的青铜剑……
看着托腮叹气的时念,沈摇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时念明明是一把青铜剑,却有着纯粹,简单和清澈的少年气。
因为锻造它的人,在最后的时候终于摒弃了穷极一生的执念和贪婪,时念就是他锻造时所给予了全部期望的纯粹,清澈的少年模样!
时念才是铅华洗尽后的初心……
后来,它被他赠予怀中最的小女儿——也就是它后来的主人,季平。
说起主人,时念眼中有最初的向往,也有难过和氤氲在。
伸手擦眼角的时候,陈年递了纸巾给它。
它接过,稍许错愕了片刻,然后继续。
“孟”为长女,“叔”为次女,“季”为三女。
在旁人眼中,孟平温婉典雅,叔平美貌无双,合成平家双姝。
而季平,就是平家那个仗着父亲宠爱,终日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平家双姝之外的‘不姝’。
孟平精通
琴艺,叔平才貌无双,而她,因为父亲把那把青铜剑赠给她,她就每天拿着那把青铜剑在后苑里劈来劈去。
她的心思比姐姐们都简单,她只做一件事,就是练剑。
时光荏苒,从总角孩童到豆蔻年华,再从豆蔻年华到及笄……
城中每日都能听到季平又提着青铜剑去欺负人了,季平打断了城主私生子的腿,季平去赌场捣乱了,再不睡觉季平就要来抓你了……
季平成了城中最不受待见的人,以及吓唬小孩的专属,没有之一。
旁人总习惯将她和出嫁的平家双姝做对比,在背后戏谑和奚落她,拿她当养废女儿的反面教材。
但在城破那时,平家双姝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是季平拿着手中的剑,凶狠得带着被遗弃的满城百姓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的脸被刀剑划破,沾染鲜血,但那一刻,在每一个逃出城墙下的人眼里,季平身上有着比之山川日月的风华……
“城破了,散了吧……”季平沉声。
哭天呛地的声音里,很多人不愿意离开,很多人抱着侥幸,还有很多人迷茫,她扶平素最不喜欢她的,眼中和心中只有一口一个你大姐二姐的祖母上马。
“三姝。”那是祖母第一次这么唤她。
在经历了战乱,饥饿和生死后,家中只剩了她们两人相依为命,季平第一次得到这样了称呼。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乱世里,一个小女儿和年迈的祖母是活不下去的!
她用那把开了刃的青铜剑割掉头发,扎起少年马尾,鲜衣怒马。
在那一刻,祖母湿润了眼眶,你就是错生成了女儿……
她没有错生成女儿!
她不比叔伯家中那些不成气的男孩子差。
他们能做的,她也能做。
他们在城破时,她拿剑挡在祖母面前,他们只会吓得躲在祖母背后。
她没有错生成女儿,她只是错生了时代,这个满目疮痍,遍地白骨的时代。
所以父亲给她那把青铜剑。
告诉她,在乱世里,用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
她跃身上马,纵马疾驰,回头时,身后的城郭,和记忆中那把付之一炬的滚滚浓烟和熊熊大火重合在一起!
这天下,何处不一样?!
第116章
那是时念第一次对天地万物有若隐若现的印象。
它以前并没有意识,但从那次起,它好像渐渐开始有了感知。
起初的时候,它能感觉到晃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一直沉睡的它唤醒。
它慢慢睁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从一片混沌的世界里开始观察周围。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许光亮从远处的传过来,就像隔着无数多层的轻薄纱帘。
当这些纱帘层层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它什么都看不到;
当它们被风层层吹起的时候,它能从剩下的纱帘里隐约看到外面模糊的景象;
而当纱帘被全部吹起的时候,它好像就能清晰地感知外面的世界。
对,对青铜剑这样的怪物来说。
外面的世界,就是剑身之外的世界……
那个世界对它来说很陌生,因为没有声音,只有被层层纱帘隔开的等待和不清晰。
它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而且晃来晃去的视角让它很不喜欢。
甚至,它在混沌里被晃得滚来滚去,还有些发晕!
它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适应了这种晃动。
不会再跟着轻纱外面的视角晃动而东倒西歪,滚来滚去,甚至发晕或撞头。
它能安静得坐在周围的混沌里,好奇得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起初,那些湿热、粘稠的红色液体朝它喷过来的时候,它觉得很不舒服。它也试图伸手去擦掉它们,但是发现那些血迹是凝固在轻纱上的,它根本擦不掉。
可渐渐地,它又发现,它好像在以很快的速度适应和习惯这些鲜红的血迹……
因为,它忽然发现这些红色而粘稠的液体越多,带走的薄纱就越多,薄纱一层层褪去,它的视野和感知就对应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敏锐。
虽然但是,它忽然意识到,它会本能得开始期待更多……
终于,当薄纱在鲜血中全部褪去,它的视野得到了极大的拓宽和舒展。
以及,对声音的感知。
原来,外面的世界除了画面,还有声音……
本来周围的混沌里只有静谧,忽然嘈杂得闯入了这么多声音,它有些分不过心来。
是应该先听,还是应该先看……
乱哄哄的声音和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它的脑子,它觉得头好像要炸掉。
但在乱哄哄里,它的视觉和听觉慢慢不会再打架,而是在跌跌撞撞中融会贯通。
有了视觉和听觉,它开始察觉剑身里世界的晃动,是来源于剑身的激烈碰撞和冲击。
它的触感也开始慢慢开启。
它能一次次感知,甚至对比和它发生过每一次碰撞与冲击的物体的质地。
它也忽然意识到,它很有力量!
它的力量来源于它自己本身,还来源于握着它的那双虎口生了茧,却温暖有力的手!
在她手中,它与对方的碰撞总是得天独厚!
它也开始渐渐尝试摸索与她的默契,她做什么样动作的时候,它会怎么配合她,就能震碎别人手中的武器。
也曾在激烈的交锋中,它让剑身发出令人颤栗的嗡鸣,吓得别人扔掉手中的武器,抱头逃窜……
它很强!
而且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