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克劳迪娅从后门绕了进去,脏兮兮的后厨炉灶上积满了黑色的油垢,厨师把脚翘上去,靠着椅背打盹,她击昏了这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倒地时出声,后进来的店主运气不好,挨了一记夺魂咒。
  “开一瓶你们这儿最贵的酒。”克劳迪娅命令道。
  通过后厨和店内相连的小窗口,她看见罗米坐在卡座里,正望着窗外的旧电话亭走神,“送给靠窗那位小姐。”
  陈年佳酿开瓶时的余韵勉强能中和老酒吧的霉味,克劳迪娅饶有兴趣地在小窗口托着下巴等待,直到罗米因为突然的赠礼而环视四周时才放倒店主,克劳迪娅一跃而起,踩过吧台和两只圆桌,酒架上的玻璃瓶在她身后噼啪作响,碎玻璃和酒液铺满地面。
  “罗丝玛丽,我们真是有段时间不见了。”
  克劳迪娅跳进她对面的卡座,从包装袋里抽出追踪咒在上作祟的山楂木魔杖,敲了敲她手边的玻璃杯的杯口。
  “想我了吗?”她轻声问道。
  “我们要是能在一起工作就好了。”罗米说。
  从克劳迪娅魔杖中变出的红色花朵接连飘过来,有些落在她头发中间,有些轻轻砸在她额头上,沿着脸庞的轮廓滚落,罗米皱了皱鼻子,品红色花瓣擦过鼻尖往下掉,被她用嘴唇抿住,等到和克劳迪娅对上目光,她才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
  克劳迪娅懒洋洋地伸出手,在她下巴上挠了挠,花瓣掉进克劳迪娅掌心,她满意地笑出声。
  “好女孩。”克劳迪娅说。
  罗米把羊皮纸团成一团丢向克劳迪娅,“你才是狗!”
  德姆斯特朗停泊在黑湖的大船上寂静无比,罗米背靠着船舷,双臂搭在上面,眯着眼睛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她大声问克劳迪娅,“我是不是第一个上这艘船的霍格沃茨学生?”
  如果排除几个被她同学带进船舱亲热的女孩,那是的。
  “你是。”克劳迪娅说,“为什么想和我在一块工作?”
  “和朋友在一起工作会很有趣的。”罗米说,克劳迪娅挑了挑眉。
  “你不赞成哪一点?”她问克劳迪娅。
  “或许以后你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克劳迪娅说,“别这么早下定论,和绝交的朋友当同事没那么有趣。”
  罗米轻巧地向上一撑坐上船舷,身后是微波浮动的黑湖,巨乌贼的触手在其中若隐若现,“那你一定犯了非常严重的错。”她皱着眉头说,“我很容易原谅别人。”
  “那我得从现在开始准备了。”克劳迪娅说。
  “拜托!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想要!”罗米叫起来,人在船边摇摇欲坠。
  克劳迪娅把手递过去,“你先下来。”
  “让我们试试。”
  罗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她的手抓了个空,斯莱特林像云雀般跃上船舷,继而张开双臂,大笑着向水面倒去,重物落水的声响打破了黑湖的静谧,克劳迪娅猛扑到船边,水花溅起,还没触碰到她手心就落下。
  “罗丝玛丽!”
  哗啦一声,斯莱特林从近岸出水,笑声伴随着呛咳停不下来,克劳迪娅停在舷梯上,看见红发男孩跑下高地,用校袍把她紧紧裹住,韦斯莱用袖口给她擦脸,将她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到后面去,烘干咒接二连三地落在她身上。克劳迪娅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表情,感觉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但又忍不住笑。
  罗米披着另一件校袍和男孩走上高地,回过头给她抛了个飞吻。
  “你怎么能在克里斯托夫的魔杖上做手脚?”罗米脸色苍白地发问,“他明明——”
  “明明在这附近?”克劳迪娅转起魔杖,“你还不知道吧,沙菲克去年夏天自己折断魔杖后失踪了,他爸妈和我做了个交易——”
  山楂木从她指尖飞进桌下的垃圾桶。
  “我帮他们找到宝贝儿子,他们付我报酬。”
  “我不知道你这么缺钱。”
  “不是钱。”克劳迪娅笑了笑,卷起左手袖口,露出青黑色的标记,“后来我才发现你是对的,罗米,没有朋友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沙菲克会和我结盟——你知道,被家族除名的人到那儿都不受欢迎……喝吧,酒里没下毒,反正你也逃不掉了。”
  罗米握紧酒杯,“他们是食死徒?”
  “亚历珊德拉当然是啦,她丈夫虽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不过倒是很听她的话。”克劳迪娅轻蔑地撇嘴,“我查到你叔叔和克里斯托夫有联系,至少两年,等到克劳奇把他打伤后,我在你朋友的破魔杖上放了追踪咒,让老沙菲克把东西送给你,罗米,你那么聪明,肯定会找到克里斯托夫在哪儿,我只要等你把它修好,追踪咒起效——嘭!”
  克劳迪娅举起双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罗米紧贴着卡座廉价的红色皮质靠背,让克劳迪娅想起家中被当作狩猎的战利品钉在会客室墙上的鹿首,在魔法的保护下,温柔的眼睛仍像有生命般湿润着。
  “那现在呢?”被弓箭逼近绝路的鹿,睁着湿润的眼睛问道,“你要杀了我?”
  “杀了你?”克劳迪娅托着下巴,用责怪的口吻说,“当然不,我还没说完,有点耐心。”
  “克劳奇认为你叔叔和克里斯托夫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帮克里斯托夫逃走,但克里斯托夫要帮他看守某个地方,也就是约瑟夫帮……你们管那叫什么,凤凰……凤凰社!帮凤凰社隐藏的地点,他到现在都没把这事向黑魔王禀告,我猜他是想默不作声地立个大功,再去爹地面前邀宠。”
  克劳迪娅伸手给爹地打了个引号,满意地看到罗米笑了笑。
  “但你不这么想。”罗米轻声说,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当然不这么想,不然你早就死了。”克劳迪娅微微笑着,“我想你和我一起向黑魔王邀功,这对你也有好处,叛徒总比倔强的俘虏活得长,不是吗……你还说过想和我在一块儿工作呢。”
  “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罗米恢复了惯常轻飘飘的口吻,这让克劳迪娅感到愠怒,“我以为像你这种有天赋的女巫会很受欢迎。”
  “我也以为,一群蠢货。”克劳迪娅耸了耸肩,“他们觉得我是个弑父的怪胎,又被家族除名,没有遗产和亲属可依傍,因此排挤我。”
  “不是阿德莱德杀了老迪特里希吗?”罗米扬了扬眉毛。
  “是她呀。”克劳迪娅抱怨道,“阿德莱德平时伪装得太好了,只有我知道她一点也不在意她丈夫,没准哪一天她不想装下去了,就要把他杀掉,只是我母亲不会挑时间,还要我赶回去帮她处理现场——这下好了,他们都觉得是愚昧的母亲在帮残忍的女儿顶罪。”
  她顺着罗米的目光看向窗外,墙壁上喷着露骨的脏话和生殖器彩绘,那辆似乎永远都没人开走的垃圾车招来了不少苍蝇,在阳光下乱飞,街区静谧无声,像是时间的角落。
  “怎么样?”克劳迪娅叩了叩桌子,催促道,“我们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罗米转过头,露出衔住花瓣时的笑容。
  逃亡在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克劳迪娅抬手,魔杖甩出一道银白色的光幕挡在身前,劈砍下来的红光被弹向吧台,击落了一排货架,硕果仅存的酒瓶纷纷坠落,玻璃破裂声不止在一处响起,窗口化作无数片碎玻璃,罗米踩着窗台冲进细碎的光雨,克劳迪娅咒骂一声,另一道咒语紧随其后,击中了斯莱特林的膝盖。
  她从窗口翻了出去,鞋底碾着碎玻璃咯吱作响,罗米踉跄着后退,手臂和小腿划破的口子缓慢地往外渗血。
  “你怎么总在惹我生气呢,罗米?”
  克劳迪娅不耐烦地甩动魔杖。杖尖射出光柱,意料之中听见盔甲护身的咒语声后,另一道蓝光紧跟着穿透屏障,准确无误地击中黑发女巫的胸口,罗米向后倒去,重重撞在破旧的电话亭上。
  她走上前去,将挡在罗米脸上的黑发拨开,指腹轻柔地揩走她嘴角的血沫,绿眼睛失神地看着她时,克劳迪娅不可抑制地想到鹿首温柔的眼睛。可没用的美丽只能是战利品。
  “你真应该答应我的。”克劳迪娅遗憾地说,“小巴蒂·克劳奇是个好老师,我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
  罗米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克劳迪娅善解人意地俯下身去,“别咬我。”她警告道。
  “……你还没……没见过穆迪吧……他比克劳奇更好……克劳迪娅……你不能……”
  斯莱特林断续的声音低到听不见,克劳迪娅抚摸着她的鬓角,“我不能什么?”她不合时宜地想笑,“不能诋毁霍格沃茨吗?”
  罗米失去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克劳迪娅一愣,黑发女巫站在船舷上向后倒去的画面突然跃入脑海,余光中罗米的手腕动了动,她心中一跳,想要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爆炸来得又快又猛,强烈的冲击从插入地面的柏木魔杖中迸发出来,克劳迪娅被一阵不可违抗的力量掀翻在地,耳道被锐利的蜂鸣声填满,电话亭红色的碎片有些落在她身上,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轻柔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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