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是那样忠诚地,热切地爱着我的民众。
助理给福吉送来包裹,妻子的周年纪念日礼物,他拎起包装袋,选择公用飞路网回家,其实他办公室有直通家中的壁炉,但让魔法部职员看到部长与他们共同进退是件好事。
公用飞路网不能直达官员住宅,福吉出现在街口,离家还有段距离,他决定慢慢走过去,正好顺便去花园里采一束新鲜的月季。
那天的晚霞绚烂异常,如同艳丽的绸缎在天边层层堆叠,沿街的家庭开着门窗,音乐声飘散在晚餐气味的空气中,音符上挂着奶油,牛肉和迷迭香的气味,福吉深吸一口气,感动地想,我们正身处一个只需要为幸福忧心的时代。
这是我的时代。
他推开家门,月季花在他手中盛放,朱莉的哼唱声从厨房传来,纪念日向来是她亲自下厨,番茄浓汤的香气和花香飘进他鼻孔里——
朱莉打开盒子,宝石光芒闪亮,他的妻子捧着脸惊呼一声,蓝眼睛里迸发出少女般的光彩,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耳坠上的蓝宝石。
康奈利,我亲爱的。他的此生挚爱用歌唱般的语调说,你知道我不需要如此贵重的珠宝,只要你能够陪我享用晚餐,再称赞一下我的浓汤,我就会拥有一个完美的纪念日。
那可不行。福吉轻快地说,珠宝让女人幸福,我希望你幸福。
那都是珠宝商为了骗男人在他们店里花钱想出来的谎话。朱莉笑着,康奈利,和你共度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幸福。
福吉听见妻子的声音,在耳中的喧哗声里,她的声音像是一道微弱的蛛丝,稍不留神就会无声崩断,但所幸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擅长捕捉朱莉的声音,就像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手写备忘录。
用他的麻瓜笔记本。
用他因失误而扣留至今的,和他的人生格格不入的麻瓜笔记本。
康奈利,你为什么在哭。朱莉担忧地问,走过来蹲在他身边,魔法部发生什么事了。
魔法部发生了太多事,朱莉。福吉这样想,却没办法开口说,他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他在名贵的银制柜门上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和彼得·佩蒂鲁如此相像,竟和通缉犯,假英雄,蜷缩在笼子里的,像个大号婴儿的彼得·佩蒂鲁如此相像。
那该死的佩蒂鲁在吐真剂的作用下涕泗横流地讲述着十四年前的真相,用忠诚的灵魂和无辜的生命做代价来掩盖的真相。
这本该是一个只关心晚餐,鲜花和纪念日的时代。
这本该是他的时代。
福吉走向魔法部的大厅,在魔法部正厅的喷泉前停下脚步,无数台照相机对准了他,记者有着模糊的面目和鬣狗的眼睛。
无稽之谈。福吉平静地说,邓布利多所说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第58章 罗米·罗齐尔的一周记事
=======================================
星期一.
罗米睁开眼睛,和床帐上一块无害的霉菌对视,隐约的尖叫声正从里面传出来,她愣了一会儿,从床上跳下来用力搓了两把脸,拉开沉重的房门,尖叫声变得更加清晰响亮。
房主和一个戴着夸张礼帽的小个子正站在一楼门廊里,看动作像是在和一匹巨大的绒布搏斗,尖叫声就是从那后面传出来的。
罗米跳下最后两级阶梯,跑过去搭了把手,那帷幔抓在手里就像是有生命般烦躁地想从她手中挣动出去,三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合上,老妇人的脸在布料缝隙中一闪而过。
“真抱歉,小天狼星。”小个子男巫把大礼帽拿在手里,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刚值完夜班就来了,昏昏沉沉着没留神,和门口的伞架撞了个正着。”
“不怪你。”小天狼星喘着粗气说,“她就是个疯婆子……你眼睛怎么了?”
罗米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抬起来凭感觉在虚空中画了个巨大的v字。
“整理一下。”她说,“露,露太多了。”
小天狼星拢起因为剧烈动作向两边滑开的晨袍,两襟的面料重新挡住了胸前大片的纹身,德达洛·迪歌噗嗤一笑,替有些难为情的房主说声穿好了。
罗米低头看了眼腕表,三点四十分。
“吵醒你了吧?”小天狼星领着他们俩往楼下去,边走边侧过身子来跟罗米说话。
“还行。”罗米说,“我在家也差不多这时候起。”
楼梯口摆着一颗家养小精灵的硕大头颅——早起的迟钝神经让她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匍匐在地的活物,不是从二楼墙上掉下来的诡异装饰之一。
家养小精灵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向他们仨行礼,称他们少爷小姐先生,紧接着自欺欺人地偏过头去骂他们仨是败家子畜生贱货泥巴种,头顶和耳孔里稀疏的白毛随着颤巍巍的步伐抖动,同时还不忘拿他围在身上满是虫蛀的破布下摆擦着手里的小银杯。
原来他刚才是俯身去捡这东西。
“克利切,闭上你的嘴。”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克利切鞠了一躬,浑浊的眼珠向上翻动,“克利切听小天狼星少爷的话。”说完这句他就没再出声,只是无声地嘟哝着和三个巫师擦肩而过。
罗米在地下室门前侧过身让小个子男巫先进,男巫落座前和她握手,“德达洛·迪歌,你也是——”
“她不是。”小天狼星接过话头,“罗米只是住在这里。”
“没错。”罗米省去了自我介绍,一本正经地说,“医生说我整个夏天不能见光。”
小天狼星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身去紧贴着墙的古老碗柜里拿出几个还算干净的银盘和酒杯,八成和克利切从楼梯上捡到的是同一套,小天狼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又把杯子扔了回去,换了三只高脚酒杯出来。
“反正也醒了,吃个早餐?”
罗米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怀疑他昨晚根本没睡。
长桌上堆着几只大口袋,迪歌挥动魔杖,食物从里面飞出来落在桌子上。
“哦,土豆沙拉和烤面包。”迪歌快活地说,“我喜欢,你要什么,罗米?”
“和你一样就好,谢谢你。”罗米接过盘子。
男巫对她眨了眨眼,“德达洛。”
“吃完再上楼睡一觉。”小天狼星边低头倒酒边说,罗米甚至没发现他手里的酒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简直就跟从裤腰带上取下来一串钥匙一样顺手,“等会儿我们要在这儿开会,别到地下室来……好吗?”
“别担心你的语气会吓到我。”罗米笑出声,“想想我刚才都听见了什么。”
“得想个法子把它弄下去。”迪歌从小天狼星手里接过酒瓶往自己被子里倒酒,一口下去剩半杯,他痉挛似的抖了抖身子,痛快地哈了几口气,“不然太麻烦了。”
“永久粘贴咒,那老太婆疯了还知道怎么在死后给别人找不痛快。”小天狼星晃着酒杯,看了罗米一眼,“别放在心上,放盆花在她画像面前她也照样骂它是贱货。”
“你真贴心。”罗米嘴角一阵抽搐,把迪歌推过来的牛奶推得更远,她倾斜杯口,“给我来点安慰饮料。”
两位男巫吃惊地看了过来。
“我成年了!”罗米说。
迪歌在房主兴致盎然的默许下给年轻女巫倒了浅浅一个杯底,“敬临时饭搭子。”他举起酒杯说。
“敬土豆沙拉和烤面包。”罗米跟着碰了上去。
“敬这个破烂早晨。”小天狼星咧嘴一笑。
星期二.
穆迪出现在地下室时罗米正在地下室翻书。
当你的床非常大的时候,卧室就不是个复习的好地方,其余的房间一时半会儿整理不完,小天狼星虽然对她在暑假还要看书的行为感到不解,但还是同意她在地下室没人时下来写作业。
木腿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米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抽出魔杖,前教授的花白头发长出来不少,随着他的步伐在脸侧飘动。
“警惕性还行。”穆迪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在眼眶里抠挖调整着假眼的位置,“但别拿魔杖来盘头发,如果你不想它走火烫掉一大块头皮的话。”
卢平和一个姜黄色头发的矮胖巫师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
“没关系,罗米,今天不开会,穆迪只是来帮忙打扫屋子。”卢平和颜悦色地说,“你可以继续待在这儿。”
但是我不想待在这儿了。罗米在卢平热情的招呼下坐回原位时,心里有个忧愁的声音说。
罗圈腿的巫师一屁股坐进罗米旁边的扶手椅,身上破烂的长袍堆叠着几乎把他淹没,罗米下意识往后一仰,也没躲过辛辣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我也一样。”他对罗米说,“我叫蒙顿格斯·弗莱奇,他们都叫我顿格,这位年轻的小姐……你的项链坠子是真钻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