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哈利没有听见夏洛克的问题,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这枚金币上。
它或许就是刚才华生医生跟夏洛克打的那个哑谜。
可为什么夏洛克会把它交给自己?
包括上辈子在内,从哈利有记忆以来,没人会无缘无故给他钱,他获得的一切都遵循着等价交换,直到今天,他在莫名其妙的时机里,收获了一枚来自心爱之人的金币。
对方还什么都不说。
“其实我们打算……”雷斯垂德在对方深蓝眼眸的注视下,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原本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瞬间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可比劝华生医生穿泡泡袖要棘手的多,毕竟弗雷德里克喜欢同性,化妆之后还要跟‘阿尔伯特’接触,这实在有些令人为难。
“哈利?”雷斯垂德忍不住偏过头寻求帮助。
被猛地叫到的哈利骤然回神,他合上手心攥住那枚金币,指甲几乎陷入掌心。无论这枚金币是因为赌注,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他都将其视为命运的暗示。
“夏洛克,你可以假扮‘弗雷德里克’吗?”哈利的手指越攥越紧,指尖用力到发白,他没有堆砌诸如你们身高相仿之类粗劣借口,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份无礼的请求。
“好啊。”他听见夏洛克轻巧地回答,深蓝的眼眸没有半分阴霾,如同清澈的海面,倒映出他内心的‘肮脏’。
灰姑娘的美梦会在午夜终止,而他这份无望的情感,也该在明晚午夜,如同这枚圆润的金币般画上‘句号’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仗着好友的身份怀揣卑劣的情感,去接近他的光。
有了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加入,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完善起来,华生甚至还拖着伤腿去到曾经的医学院拜托曾经的同学制备出更多奇妙的产物,而‘它们’的功效只能说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定不要惹急了这位温柔的医生。
当晚,卡尔以整理过往材料为由,安排哈利和雷斯垂德替换其他人值班,紧接着,他们仔细记下格雷夫妇尸体摆放的角度,确保能完美复原,这才小心装袋运走。
午夜时分,迈克罗夫特已经带着器材在肯辛顿高街前等待。
在等候过程中,迈克罗夫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在卡尔转头时多说那一句话,以至于自己有了个甩不掉的把柄;为什么在卡尔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时碍于情面没有打断对方,甚至觉得有些合理。同时他无比费解,为什么夏洛克大晚上不睡觉,还能兴致盎然地‘添油加醋’,他不怕给合租舍友带来困扰吗?
可紧接着,他的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有些熟悉,身穿泡泡袖衣服纸,脑袋上还带着插满奇怪装饰的阔边帽的人,迈克罗夫特磨着后槽牙,糟心的闭上眼睛。
见鬼的。
他们趁着上半夜挨家挨户的门把手甚至门边都涂了来自华生提供的药粉——
“荨麻和苘麻茎叶跟玫瑰果研磨的粉,少量触碰就可以引起瘙痒。4”
通俗来说,是限定版痒痒粉。
他们必须上半夜就完成这件事,毕竟下半夜还不知道这些居民能不能再睡着。
*
今夜的摩尔夫人睡得并不安稳,事实上,她才刚刚睡着,就被嗒嗒地马蹄声惊醒。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打算等马车走完继续睡,可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嘀嗒咣当混合着车轱辘的声音,在静谧的街道格外嘈杂。
“大半夜的,到底来多少辆车。”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也没见消停,带着一股无法安睡的愤怒拉开窗帘一角,可就这么一看,她的眼睛无法控制地扩大。
在原本漆黑的街道上,出现一团昏黄泛白的浓雾,是的,不是平时的红雾,它渐渐地靠近,随后蔓延到她家门前。
摩尔夫人不自觉拉开窗户,阴冷潮湿的空气兜头扑来,还带着腐烂发霉的味道,以及一些腥臭,让她无端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沾着黄土的裹尸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联想,但好奇心促使着她探出头去,之后的场面让她像卡住喉咙的鸡一样,叫都叫不出来。
在那团诡异的雾气上,漂浮着两个人。
他们身穿黑色大衣,衬得脸色青白如纸。他们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子也变得格外突兀,像是死透了几天的尸体。可尸体不会走路,而他们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脖子歪斜,手臂耷拉着,偶尔操纵者犯懒,让他们的手背触碰,但很快又分开,场景极其阴冷恐怖。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让摩尔夫人恐惧的,真正惊悚的是他们那两张脸,分明是弗雷德里克跟阿尔伯特。
难道、难道他们已经……
摩尔夫人用力抓着窗框,不敢往下想。
那两人虽然漂浮在半空,面容诡异,可好歹行为与往日无差,然而很快,雾气里又出现了一辆马车,车身腐朽斑驳,车轱辘向雾气中渗着暗红色的黏液,嘀嗒、嘀嗒,仿佛血液滴落的声音。
明明只有一辆马车,但诡异的车响与链条拉动的吱呀声却像无数阴魂在耳边哀嚎,萦绕不散,让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鬼吗?”摩尔先生的声音像是刚从冰窖里捞上来,带着寒凉与恐慌,吓得摩尔太太浑身颤抖,差点跌坐在地上,但他们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紧紧依偎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
初春的风还很急,马车的车帘很快就被掀了起来,露出里面两张死白铁青的脸,摩尔夫妇立刻抓住彼此的手掌,不停地颤抖着,那、那是格雷夫妇。
格雷夫妇的鬼魂比弗雷德里克他们更加可怖,毕竟弗雷德里克已经离开了4年多,但格雷夫妇他们前天还见过。
尤其是他们的马车周围还萦绕着幽幽绿光,像有生命般不停闪烁跃动。他们的双眼凸出,仿佛随时都能掉落出来,嘴角咧到耳根,脸上挂着麻木僵硬的笑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恐怖一般,隔着马车,朝弗雷德里克两人指指点点,他们甚至还拿出菜叶子丢了过去,而下一秒,菜叶子穿透了弗雷德里克的身躯,让两人的身影更加虚弱缥缈。
“真、真的是鬼!”摩尔夫妇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中,身体剧烈颤抖,好似狂风中的落叶。
他们像是置身于一场无声的噩梦中,看弗雷德里克两人被嘲笑,被敌视,看他们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蜷缩在一起,可怜无助。
“鸡-奸-者会被惩罚,是吗?”摩尔夫人的声音颤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小声嘟囔着。
但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瑟缩的两个幽灵没有付出额外的代价,恰恰相反,施暴的格雷夫妇疯狂抓挠着自己,他们的指甲犹如锋利的匕首,将身上的衣服被撕成布条,很快,他们的皮肤、脸颊出现道道血痕,可他们就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更加用力的抓挠,眼睛里也流出鲜红的血泪。
“这是怎么了?”摩尔夫人恐惧地拉扯着丈夫的手臂,声音尖锐刺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错事的,明明是弗雷德里克他们不是吗,在恐惧的刺激下,她突然回忆起之前两位警官说的话,难道、难道说……
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地狱第八层,‘伪造者之囊’。”摩尔先生显然是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幽灵还要苍白,“身体腐烂生疮,奇痒无比,不停用指甲扣挠,留下结痂,再将结痂骚落,如此反复。”5
他的声音幽冷,像是来自地狱,“鸡-奸-者会遭受惩罚,但我们什么时候确定他们犯鸡-奸-罪了?”
“我……”摩尔夫人的喉咙像是糊上一层胶布,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点支离破碎的杂音。
惩罚并未结束,在马车中互相抓挠的两个人看不见,但摩尔夫妇能清楚看到,本来死寂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块巨大的石头,像是被恶魔操纵般直直地砸向马车。
“不!”
摩尔夫人惨叫一声,她眼睁睁看着马车的影子在雾气中飘忽一瞬,消失无踪,像是发不出去的电报,突兀地中断,但很快,画面又重新浮现,车顶没有半点损伤,可车里的两个人却被巨石死死压在下面,透过车帘,他们的眼睛像是有意识般直勾勾地望过来,带着怨毒与不甘。随后,眼珠像是破旧的玻璃珠一般啪地掉落出去,在雾气中滚动几周,依旧不死心地转过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扭曲到极致,森白的牙齿染着丝丝血迹,发出无声的狞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
“下一个,就到你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摩尔夫人已然崩溃了,她尖利的声音充斥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