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就让你惊讶了先生?”吉米嗤笑出声,“也对,像你们这种正义感爆棚的警察根本不知道,你们维护的都是怎样的恶棍。”
  不等哈利开口,他直接扔下一枚‘炸弹’——
  “苏珊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亨利的。”
  “什么?”哈利跟福尔摩斯瞪大了眼睛,像是听不懂英语般狼狈地重复,“不一定是亨利的。”
  难道说……
  他们看向彼此,眼睛里的震惊和愤怒无法隐藏。
  “对,分不清是里面哪头猪的崽子。”吉米从哈利没注意的地方又拎出一捆柴火扔向木屋,火一下子更旺盛了,熊熊烈焰张牙舞爪,像是吉米内心的具象化。
  “先生,别把贵族想象的太慈善,你们见过约翰了吧。”
  哈利沉默地点点头。
  “他告诉你们是因为赌钱才把格蕾丝给卖了?”
  哈利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刚要开口,就被吉米堵了回去。
  “那你们知不知道,约翰被赶出去之前,从没吸过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喜欢那口草莓水烟?”
  火光照应着吉米的脸庞,在忽明忽暗中,他继续补充,“还有送到种植园的人,你们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选中去种植园的吗?”
  吉米自顾自地回答,“能打。”
  他这样的人,在种植园都九死一生,“那些人啊……”他咧开嘴,尾音飘散在风中。
  这些贵族老爷,一个个未曾染血的圣洁模样,可他们走过的每一处,都是鲜血淋漓。
  哈利和旁边人对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是熊熊烈火都祛不走也赶不散阴冷,激得他全身汗毛竖起。
  可吉米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残酷,只是自顾自地揭开伤疤,继续他的讲述。
  “苏珊是在一个夜晚回来的,那天很冷还下着雨,院长有个习惯,一到天黑他总要反复检查门有没有锁紧3次才会回去休息,就在他将所有孩子哄上床,进行临睡前的最后一次检查时,听见了敲门声,他一开门,发现是苏珊。”
  “当时她身上的水能在脚下汇聚成小水坑,面色惨白到院长一度以为是幽灵还魂,双眼也空洞洞的,每次说话需要院长多次询问才能给点反应。在知道她是自己偷跑出来后,院长连忙将她藏在地下室里,可怜的苏珊,从小木屋到地下室,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机会跟院长一起出来呼吸些新鲜空气。可就算是这样,她一直没有放弃生命,直到得知我的消息。”
  “她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当晚就腹痛难忍,生下那个东西,她没有求救。”吉米捂着嘴,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她没有跟任何人求救,咬着衣服独自忍下生育的所有苦痛,连同孩子一起闷在被子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哈利一下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他被完全代入其中,想象当时苏珊的苦难和挣扎,明明只要一点点甜,她就能支撑着活下来,但这个世界连一点希望都没留给她,一个本就经受生子折磨的女士最终窒息而亡,这种死亡方式,太痛苦了。
  “院长是被安娜的尖叫引来的,他禁止任何人去地下室,可安娜前一天跟奥利弗商量要玩躲猫猫游戏,她清晨上厕所的时候就悄悄下去想找个好位置,可没想到推门进去,发现了被子下的苏珊。当时只有院长起床准备早饭,安娜睡得迷糊也不太清醒,就被哄过去了。只是,虽然安娜被骗过去了,但苏珊的死亡还是给她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现场随着吉米的沉默陷入一片寂静,最后还是吉米自己忍不住开口,“警察先生,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哈利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留到审讯的时候说吧。”
  目前才他们两个人,夏洛克还不是警察,也没有第三方旁听,不符合审讯流程。
  “我只想现在说。”吉米的声音很轻,轻到被木屋燃烧的噼啪声轻松遮掩。
  “你说什么?”哈利见吉米嘴巴活动,但没听见声音,大声问了出来。
  “我说,我到时候可以再说一遍。”吉米扬声回应。
  这么不嫌麻烦的吗?哈利挠挠头,说不上来,感觉有点怪。
  福尔摩斯充分尊重吉米的选择,几乎没有停顿地开口询问道:“你是怎么杀死的约克准男爵父子?”
  对啊,哈利眉头紧锁,这两个人身材魁梧,看着像是常年锻炼,怎么可能被吉米这个稍显瘦弱的人轻易放倒?
  吉米的手伸向口袋,哈利警惕地拉住福尔摩斯,随时准备后撤,紧接着,就发现他从里面掏出一团毛线,上面插着——
  “一根针?”
  看着在火光映照下微微反光的物品,哈利没忍住脱口而出。
  为了给夏洛克绣香包,他口袋里还有同款呢。
  “你在针上涂了东西。”福尔摩斯眼睛微微眯起。
  “对,”吉米毫不避讳,“用高浓度砒霜溶液浸泡过,我趁他俩不注意偷偷扎了他们手指,很快这俩人就恶心,呕吐,渐渐丧失反抗的力气,我敲晕了他们,在他们身上淋了足够的酒,再放一把火,那火焰舞动起来可真美。”
  砒霜,就是□□,哈利调动出脑袋里为数不多的化学知识,瞪大眼睛,所以说……
  “你在当时的脂膏里也掺了砷?”
  “对。”被打断回忆的吉米重新变回蔫蔫的状态。
  “那你是怎么杀掉亨利的?”
  “亨利会去格蕾丝那,我假借掏粪工的身份准备好合适的衣服藏着带过去,偷偷找格蕾丝一遍遍练习她的姿势、动作,那天格蕾丝先将亨利灌醉,告诉他她有个姐姐也很漂亮,很崇拜他,亨利那个变态怎么会放弃到手的肥肉,我就躺在床上,等着他像狗一样爬到我身上,舔舐我的肩窝,然后,越舔越晕,开始恶心,我一脚给他踹下床的时候,他甚至还有心情说就喜欢烈的,让我等他休息休息。”
  “你怎么知道格蕾丝在考文特花园?”
  “有人告诉我的。”
  “是谁?”哈利追问。
  “我不知道,”吉米摇摇头,“是一封电报,电报局通知我过去领的。”
  “电报在哪?”
  “我烧了。”
  “你烧了?”哈利不可置信地重复,“你怎么能烧了?”
  “电报上写着,如果我验证是正确的,就烧掉它,格蕾丝确实在里面。”
  “这分明就是有人拿你当刀。”哈利被眼前人淡定模样气到,“你就没有一点迟疑吗?”
  “警察先生你不懂。”吉米看向替他义愤填膺的哈利,要不是因为他有特殊的打算,他真的想过去拍拍对方肩膀,告诉他算了算了。
  “你知道我平时想要接近亨利他们有多困难吗?这些贵族周围有无数人守着、护着,可我只有一个人,还得顾忌汤姆他们,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人能告诉我这个消息,不管他或她是什么目的,我都心怀感激。”他苟活到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哈利不能理解,哈利充满困惑,但也只能转向下个问题——
  “那童谣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选择唱这首歌?”
  吉米闻言沉默许久,表情在火光中越发晦涩,“两位警官,你们相信命运吗?”
  什么东西?
  哈利偏过头看向夏洛克,他怎么开始不明白地方在说什么了。
  显然福尔摩斯也没跟上吉米的节奏,连应和都有些勉强,“或许吧。”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吉米感叹着,“我一直认为,什么命运都是狗屁,人是能靠自己闯出来的,可是警官,这首童谣,是苏珊生前最喜欢唱的,我们从来都只当成普通的小曲子,直到苏珊出事,我再哼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暗藏结局。我们都是被命运安排好的一环,所以哪怕我拼尽全力想摆脱混混的身份,给苏珊一个光明的未来,最终也逃不过成为恶棍的命运。”
  哈利看着越说越玄乎的吉米,心里很复杂,想说的话有很多,但不知道从何处开始。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
  “哈利!”
  “福尔摩斯!”
  “天呐快去救火!”
  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哈利闻声嗖地转头,雷斯垂德可算是带着人来了。
  “格蕾丝是我拿刀威胁的,她也是个苦命人,跟她无关。”吉米看着人越来越多,竟然转身朝木屋跑去。
  “你疯了吗?”哈利下意识向前冲了两下,但很快,兜头扑来的热浪又重新将理智捡回,他被热浪一激下意识抬头,看见前面比他冲的更猛的福尔摩斯,以及那块燃烧着的,摇摇欲坠的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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