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走吧太子,有臣陪着,您就不会害怕了。”
  “等一等!”陈平就在帐外等着,李世民在这瞬息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用力拖住蒙恬的手,飞快抛出了一个直球,
  “我怀疑军中有叛徒,王翦将军的失踪跟他和赵军有关系,可现在,你父亲和杨端和并不知情...我要带陈平去找李牧,你陪我们一起去!”
  蒙恬惊得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发出疑问,
  “军中有叛徒?王翦将军落入赵人手中了?可太子深夜去找李牧...”
  “等我回头再与你细说,现在,你陪我去找李牧,我与李牧常有书信往来,关系极好,他绝不会不见我...”李世民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此刻,已经想通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
  在咸阳城时,离君王近在咫尺的蒙恬,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效忠秦王,所以自己逃跑一事,绝不能告诉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这宜安的军营里,不管蒙武还是杨端和,与秦王的亲近都比不上自己这个太子——
  他打赌,对秦王忠心耿耿的蒙恬,就算再不赞成他的这个做法,也绝不会向蒙武他们告密,而会选择跟着去保护自己。
  果然,蒙恬听完马上开始劝说李世民,但在劝说无果后,他就立刻毫不迟疑道,
  “好,臣陪太子一起去!”
  三人很快离开了军营,来到肥下城门前,不出意外被守城士卒厉声拦下了。
  陈平是魏国人,三晋之地民众的互相往来,一直比其他地方更密切。
  当他拿着刻了魏国文字的信筒、用熟稔的魏国官话告诉赵军士卒:
  自己是李牧将军一位表兄的魏国小舅子,又偷偷塞了两个碎金给对方后,赵军士卒很爽快就拿着信件进去通禀了。
  不多时,李牧的心腹就满脸笑容赶来,亲自把“来探望李将军的魏国远亲”迎进了城。
  军营署衙中,李牧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
  这是他八月刚写给李世民的,现在却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在信的末尾,孩童还用熟悉的笔迹添了一句话:
  我有急事找你,请速速放行!
  ...
  “王翦竟然失踪了?”李牧听完来龙去脉,紧蹙着眉思索道,
  “怪不得秦军要临阵休战...”
  前几日,饿狼扑肉般的秦军突然挂出免战牌,而他派去的探子只打探到一个风声:
  秦军主将王翦突发疾病,要休养数日再战。
  他还以为,秦人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还暗中命人加强了巡逻防守。
  哪知,王翦竟不见了?可在这肥下城中,哪出现过什么第三方掳人的势力?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蒙恬以防守的姿态抱着李世民,目光质疑道,
  “王翦老将军,当真不在你赵军手里?”
  李牧淡淡笑了笑,
  “我确实恨不得把驻扎在外面的秦军杀光,以报我赵国十万将士含恨死在平阳之仇...”
  蒙恬气得握紧一拳,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李世民一把扯住他衣袖,
  “我相信李牧将军的人品,此事绝不是他做的!”
  李牧看着这个如此信任自己的孩童,眼中露出一丝温和,
  “还是世民最了解我。我李牧纵便再恨秦军,也只会在战场上,堂堂正正跟王翦过招,这等休战偷袭卑劣之事,实在做不出来...”
  李世民却立刻开口道,
  “但此事虽与李牧将军无关,王翦却未必不在赵军手中。”
  李牧微怔,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
  面色大变,
  “世民,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赵王还派了赵怱和颜聚二人,来分走了你一半的兵权,如果是他们暗中派人偷袭了王翦呢?”李世民一脸肃色。
  李牧想了想,又摇头道,
  “王翦行事一向谨慎,饮马的时间地点,绝不会固定不变,就算赵怱二人有心偷袭,恐怕也算不准对方的时间...”
  “李牧将军言之有理,可是,如果我秦军中恰好又出现了叛徒呢?”
  虽然外面有李牧的心腹把守,李世民还是压低了嗓音。
  李牧绝非蠢人,听完眼中闪出了锋利锐色。
  如果秦军果真出现叛徒,联手赵怱二人掳走了王翦,自己这赵军主将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两个郭开党羽,想借王翦的手,来要他李牧的命!
  他上前一步,同样放低了声音,
  “世民,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李世民手上当然没有证据,但他笃定樊於期一定有问题。
  于是,他伸手让李牧接过自己,附耳小声如此这般说了一会儿。
  李牧听得手背青筋暴起,结合赵怱和颜聚近来的反常,他无法否认李世民的推测。
  思索一番后,他吩咐人先去把赵怱请来。
  李世民清澈的眼珠一转,
  “李将军不妨再派人去查一查,近日可有人来城中找过赵怱二人。”
  燕与齐毗邻,是离秦国最远的两个国家。
  史书中,忙着逃命的樊於期,真的是临时起意,才会舍近求远跑去燕国躲祸的吗?
  ...
  赵葱处理军务的房间下,有一间无人知晓的密室,士卒日夜在此严加防守着。
  此刻,密室的桌上摆着一套笔墨纸张。
  已经好几日没见过阳光的王翦,发髻早已凌乱不堪,枯槁的面容上,严重缺水的嘴唇裂出了斑斑血迹。
  赵怱突然彻底失去了耐性,举着烛台走来,猛地冲着他的眼前一晃,咬牙切齿威胁道,
  “你这老不死的!不过是让你写几个字,你非要饿死渴死也不肯给本将写出来么!”
  烛光近在眼前,火苗跃动着想要舔舐王翦苍白的头发。
  他却毫不在意地垂下头,注视着自己被严严实实捆住的双手双脚,一言不发。
  虽然对方一再承诺,只要自己亲手写下与李牧有密切往来的证词,就会立刻把他放回去。
  但他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中这等拙劣的诡计?
  只怕,这陷害李牧通秦的证词一写,自己也马上会沦为对方要挟秦军的把柄——
  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拖延时间。
  赵怱见他油盐不进,不由恼羞成怒,
  “很好,你这么有骨气,本将就成全你,来人!”
  不就是几个字吗?他忍了整整五日没有动刑,是该给点颜色让这秦人瞧瞧了!
  “赵将军,万万不可!”一道温文的声音响起,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青年。
  他走来顺手夺过烛台,
  “王翦乃秦国老将,与你我无冤无仇,何至于要取他性命?还是让我来劝劝他吧。”
  说着,拼命朝赵怱使眼色。
  他今晚刚收到消息,秦王那视若珍宝的小太子,竟然偷偷跑来宜安军营了,顿时有了个新主意。
  王翦这条大鱼,他不但要拿来拖赵国李牧下水,还要用来钓秦国小太子,怎能让赵怱这蠢货动刑激怒对方?
  王翦突然抬头看向这个青年,声音嘶哑道,
  “燕赵两国结仇多年,阁下敢孤身入赵军营中,胆子倒是不小。”
  青年一愣,他自幼在邯郸长大,自信一口赵国雅言绝无纰漏,王翦,是怎么听出他有燕国口音的?
  赵怱心中一慌,不由大怒道,
  “休得血口喷人!这是本将爱妻的表兄,哪有什么燕国人!”
  王翦冷笑一声,垂头不再言语。
  有时候,年纪大了也不算坏事。比如,他竟会在赵国军营中,见到相貌举止酷似燕王姬喜的年轻人。
  而赵怱欲盖弥彰的反应,倒让他更确定了一件事:
  这年轻人,确实是燕国王族的人。
  燕赵两国,竟然早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了!
  这时,有士卒急急跑来对赵怱耳语了几句。
  赵怱听完不悦蹙眉,转头叮嘱了青年几句就快步离开了。
  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青年立刻取出钱来收买士卒,对方很快就端来了水和食物。
  青年接过来亲自喂王翦进食。
  王翦对他道谢后,毫不客气地大口吃喝起来。
  至少现在,他这条命还是有用处的,对方怎会舍得下毒杀他?
  青年突然凑近,声音低得像带着丝丝蛊惑的蜜糖,
  “历代秦王薄情寡恩,连白起那样战功赫赫之人亦不得善终,老将军何不另择良木而栖?”
  王翦不屑一顾,
  “赵国?不过是我大秦的手下败将,也敢自称良木?年轻人,莫要来消遣老夫。”
  青年定定注视了他一瞬,突然笑了,
  “老将军方才不是怀疑,我是燕国人么?阁下以为,燕国如何?”
  王翦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你真是燕国人?当今七国之中,唯燕王与我大秦王上乃明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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