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更让他无比恐慌的是,竹简上的那些字,每一个字,每一处运笔,连他自己看了都无
比确信是自己亲手写下的。
可他又心知肚明,自己从未有过在秦国谋反的妄念,又怎么可能会写出这样一封信,交给常嬷去完成任务?
这一刻,他全身冰凉得连脊梁骨都在发寒,是谁,谁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算计着他?
秦王冷哼一声,命几位擅长书法的大臣上前,让他们翻开这些书信核对笔迹。
李斯也在其中,他一卷卷翻着,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每一封都是昌平君的笔迹,有的是询问王上近来在后宫的行踪,有的是催促送两件小衣裳和头发出去...
勾结后宫奴仆、窥探君王行踪、意图造反、意图偷二位公子当人质、疑似用二位公子的衣物头发行巫蛊之祸....昌平君死定了!
大臣们核对完毕,又遵秦王的命令,把常嬷留下的竹简念给满朝公卿听,顿时,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昌平君再次试图挣脱士卒,
“王上,这些书信有诈!一定是有人模仿臣的笔迹陷害于我,请王上为臣雪冤呐!”
秦王看着站在那里呆呆盯着对方的李世民,担心孩子被吓傻了,立刻走下殿抱起他,转头面无表情看向昌平君,
“何人能模仿你的笔迹,到这种以假乱真的地步?是蒙恬,还是寡人怀中这小儿?”
蒙恬愤然答道,
“王上,二公子从常嬷屋中一找到这些书信,就带着臣立刻赶来了兴乐宫,绝不会有人模仿他的笔迹栽赃陷害!”
一旁的昌文君见状,立刻疑心昌平君对自己有所隐瞒,两人当场就反目吵了起来。
李世民见时机差不多了,轻轻把头放在秦王肩上,颤抖着声音,
“阿父,孩儿好害怕...”
满朝大臣看着君王毫无温度的脸色,知道到了他们表态的时候。
于是众人纷纷出列,请秦王将二名意图谋反的逆贼除爵斩首示众。
李斯看了看秦王,暗暗揣度着对方的心思,提议道,
“王上,熊启二人同时犯了嫪毐和靳呈的两大罪状,臣以为斩首并不足以震慑宵小之徒,请以凌迟或五马分尸震慑世人。”
秦王果然马上就答应了,当场命人把他们拖下去行刑。
他垂首看着孩子,下意识拍抚着他的后背,
“现在还怕吗?”
李世民把头埋在父亲怀中,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孩儿现在不怕了。”
为秦国除去这个隐患,也算同时为前世枉死的秦国士卒报了一仇吧。
...
接下来,秦王任用尉缭为国尉,开始暗中筹备灭六国一事,与此同时,他也再一次把立太子提上了日程。
按常理来说,昌平君二人是李世民的舅父,他们涉及的谋反大罪,多少会波及到李世民这个外甥身上——
如果按朝中一些守旧老臣的观念,秦国的太子,绝不能立他国夫人所生的孩子,最好再等上几年,等王宫里秦国的夫人诞下麟儿再讨论此事。
可偏偏当日众人都看出来了,王上一开始并不想杀昌平君,是李世民的到来促成了此事。
一个大义灭亲的外甥,怎么可能跟反贼有半点关系呢?
这一回的反对声消退了很多,而以李斯为代表的太子党,甚至提出“二公子即将满两周岁,早日册封太子可双喜临门”的说辞,支持君王尽快立李世民为储君。
就在这时,楚国遣使传信:老楚王病逝,请昌平君二位公子速速前往楚国奔丧。
李世民听闻这个消息,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急忙跑去兴乐宫找秦王。
第30章
“你让寡人将熊启熊发二人...再废物利用一把?”秦王沉吟着思考了一瞬,饶有兴致看向怀中的小家伙,
“你打算怎么个利用法?”
此时,这位年轻的君王自己都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把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单纯看作是一个真正的幼龄稚童,也不再把他的话,当成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童言——
很多时候,他已经会以一种对待朝臣的郑重,去正视这个孩子提出的一些建议了。
李世民很满意秦王这样的态度,他觉得,自己跟这一世的父亲是算越来越有默契了,至少不用再多费口舌,试图去说服对方“认真听我说完”。
他得意晃了晃抓在手里的竹简,这是先前楚国使臣呈给秦王的报丧文书,
“阿父,你仔细想想,现在楚王一死,以楚国的复杂局势必会生乱,新君熊悍忙着应对国中险状,定然早已焦头烂额了。
如果在这时,他得知熊启有尉缭襄助,想假借奔丧之机带兵归国夺位,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秦王眸中立刻闪过一抹幽光,
“你是说,秦国先把熊启二人的死讯瞒下来?再暗中把这消息递给熊悍,让他自乱阵脚?”
李世民笑眯眯摇头,
“不!楚使既然已经来到了咸阳,此事就瞒不住了。但我们可以送个大人情给楚国的新君,让他稳定局势后再好好报答秦国。”
秦王轻揉着他的小脑袋略一思索,
“你说的人情,就是熊启二人的首级?可是楚王刚一病逝,秦国就把这人情送了过去,会不会太巧了些?”
李世民仰头指着竹简给他看,
“没有呀!阿父前些日子就发现了熊启兄弟打造兵甲、拉拢尉缭子、意图归国谋反一事,立刻就写信去告知楚王了,可是楚地山匪众多,信使半道连人带信就被截了...
而阿父在咸阳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楚王的回信,近日却凑巧从曾祖母口中,得知了他病重的消息,眼看楚国朝局即将瞬息万变,阿父为两国情谊考虑,索性就大义灭亲杀了这两个逆贼,以助楚国新君一臂之力...”
秦王听得眼角渐渐扬起笑意,看着孩子明眸皓洁的干净眼睛,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两下他的眉毛,
“我儿聪慧,这确实是个废物利用的好主意,此事可行!依寡人看来,你这孩子,倒颇像上古神话中的食铁兽。”
李世民茫然眨着浓密的睫毛,把竹简塞到秦王怀中,坐直了努力伸长脖子和手臂比划起来,
“阿父不觉得,孩子很像某种十分高雅的禽鸟吗?食铁兽圆滚滚的,跟孩儿有何相像之处?”
秦王随手把竹简丢到案桌上,动作轻柔捏了捏李世民的小脸颊,
“禽鸟?你这胖乎乎的小脸蛋、小胳膊小腿和小脚丫,能飞得起来吗?食铁兽圆滚滚的,你也圆滚滚的;食铁兽乍一看黑白相间,软蠢可爱,实则就跟你这小家伙一样,战斗力太过凶残,与外表全然不符...”
李世民用力推开他跳下来,暗暗吸了吸小肚皮,把衣角一件件掀起来证明和抗议,
“才不是呢!你看,我圆滚滚是因为冬日衣裳穿得多!再说,谁说胖就飞不起来?我曾经见过一只青雀,他就长得胖乎乎的...”
他猛地顿下了话头。
秦王飞快俯身给他把衣裳拉下来,重新把气鼓鼓的小家伙抱入怀中,
“青雀是西王母座下的神鸟。你怎么知道它长得很胖?”
李世民满心想跟秦王辩论的斗志突然就偃旗息鼓了,趴在父亲肩头恹恹道,
“因为是我把他喂胖的。喂得太胖了,就生出了一只青雀不该有的心思。”
秦王暗想,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恐怕,他是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于是继续逗他,
“一只小小青雀,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莫非,他还想变成凤凰不成?”
“是凤,不是凰。”李世民抬起头来认真纠正父亲,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兮求其凰。我养的那只青雀,他想变成金色的凤。”(1)
他想穿上明黄的龙袍,凭借满腹才华翱翔于大唐的上空,最后登高跌重摔到了均州,也不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秦王目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兮求其凰——你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这句诗?此人才华如此横溢,正好能招揽来为大秦变革文字...”
李世民却被自己无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勾起了满腹伤心往事,此刻也根本顾不上听秦王在说什么,伸出小手边揩泪边嚎啕大哭,
“呜呜呜,都怪我,
我不该把他喂得太胖的!如果我不那么溺爱他,早早教会他少量三餐适可而止,他就不会被野心撑坏肚子了呜呜呜呜...”
秦王搞不懂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又伤心大哭起来,只得拍抚着他的小后背安慰,
“不过只是梦中的一只青雀罢了,我儿何必对它念念不忘?就算你在梦中对它十分的好,它既不懂节制饮食,也不懂凤与雀有云泥之别,那是它自己蠢且贪心,与你又有何干系...”
李世民不喜有人说他那几个孩子的坏话,一把夺过秦王手中的丝帕擦着泪水,瞪着他气咻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