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他垫着枕头躺了会儿,忽又想起什么来,便翻身跟孙春雪嘀咕:“说来今个儿可有个怪事,上午,我和老五从药材馆出来时,遇到个缺了胳膊,还拿着个乞食碗的孩子,看着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像谁了。”
  孙春雪正缝着衾衣,针脚又粗又大,她头也没抬就道,“这有啥怪不怪的,长得像的人多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呗。”
  姜丰年却拄着胳膊肘,“关键是,那孩子也看了我一眼,看完后他就突然低头跑了,头都不敢回,像认识我似的,不然我也不至于犯嘀咕。”
  “还有这事儿?”孙春雪抬眼愣了下。
  两口子在屋里琢磨了片刻,不过他们认识的孩子里,似乎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姜丰年便把此事放下,又出去干活了。
  这会子,正屋那边,丰苗正叫来糯宝和丰景,来看他新买的好宝贝!
  炕头上,三个小脑袋正排排坐,正凑在一起,直盯着一个羊皮袋子看。
  只是看了半天,小糯宝和丰景的眼睛都快瞪酸了,可袋子还是黑漆漆一片,啥都瞅不着。
  偶尔还有嗡嗡的声音,在里面闷闷的响。
  “老五……一点光也没有,你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丰景揉了眼睛,不解地抬起头。
  姜丰苗怕袋子里的东西跑了,手一直捏得紧,只肯露出一点小缝。
  他一听赶忙摇头:“我这么机灵,谁骗得了我,那小贩说了,白天它们爱睡觉,所以不亮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小贩那边有一堆这个发光虫子,还说看我是个孩子,给我折半算钱,二两卖我整整五十只,全给我装到这个羊皮袋子里了!”
  说着,丰苗叉腰得意,笑得小白牙直晃。
  丰景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什么发光虫,人家叫流萤,也叫萤火虫!”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真是亲眼看到,那小贩把萤火虫,挨个装进你这袋子里去了?”丰景有些怀疑。
  丰苗刚一回想,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滞住。
  “……”
  当时,那小贩在街角卖着萤火虫,拿着个黑布罩着,确实有好多亮的,只是卖给他的,却是提前装好的袋子。
  丰景看他不笑了,忍不住摇头:“我可提醒你,流萤虽是夏天的东西,但咱们北地却不多,弄不好,那小贩收你二两,就是为了卖你个羊皮袋子去!”
  丰苗更是僵在原地,小脸变得苦巴巴的,忙不迭摇头!
  不行不行,那可是整整二两,他得给娘算几个月的账,才能挣得回来啊!
  小糯宝也眼巴巴的,左瞅瞅四哥,右瞧瞧五哥。
  刚生出来的兴奋和好奇,像是被泼了盆凉水,一下子变得缩了回去,让她忍不住噘嘴。
  丰苗心疼那二两银子,更不想让妹妹失望,于是小心捧着羊皮袋子,说啥都不想信那小贩骗他,非要等天黑了再看看。
  等入了夜后,丰苗就拉着糯宝小手,跑到后院一个草丛堆旁边,要把那羊皮袋子打开。
  小糯宝穿着露臂褙心,脖颈和腋窝下刚扑了香粉,尚存期待地眨巴眼,蹲在哥哥身边。
  很快,那袋子一开,里面就嗡嗡嗡的,不见光亮,却只听到一阵声响。
  等姜丰苗脸上疼时,提溜起油灯一照,才知不妙,赶紧抱起妹妹就往家跑!
  “不好,被骗了,里面装的不是夜光虫,是个什么蜂子!”丰苗咧着嘴,简直想哭。
  果然,躲回屋后,冯氏一看两个孩子的脸,顿时就吓了一跳。
  只见小糯宝的额头、鼻子,还有左边眼皮上,都鼓起了泛红的大包,全都狠狠蛰了。
  “这是咋的了,咱家后院好好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蜂!”冯氏急得声音劈叉,一手抱起糯宝,一手牵着丰苗,就要去找吴大夫看看。
  小糯宝后知后觉,这才觉得脸上痒又痛,脑袋还变得昏沉,难受得她直在冯氏怀里打滚。
  丰苗因身上没擦香粉,只被蛰了一下,这会子内疚极了,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其中原委要是让娘知道,丰苗定是免不了一顿真揍,小糯宝顾不上喊难受,就忙着先帮哥哥遮掩。
  “有窝,娘,肯定是后院有蜂窝。”小糯宝疼得斯哈吸气,“蜂是突然飞过来的!”
  知道妹妹有心瞒着,丰景只好跟着扯谎,“差不多,下午时,我也在后院看到几只,当时还没怎么在意。”
  小丰苗一听,心里更是一揪一揪的,再回头一看,妹妹脸都肿了半圈,惹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只好脚底下跑得飞快,率先跑福善堂前去敲门。
  “吴爷爷,开开门,我妹妹被蜂蛰了!”
  第247章 奶崽发出悲鸣
  这会子,吴大夫正在药材房,忙着分拣草药。
  一听是糯宝有事,急得老家伙狂奔而出,差点绊倒在门槛上,一只鞋子都飞了出去。
  待把大门打开,就见丰苗哭得泪呱呱,肿着半边额头,抽搭着扬起油灯。
  “呜呜吴爷爷……”
  “我闺女脸上好像被什么蜂子蛰了,吴大夫,你快帮着给看看吧,也不知有没有事。”冯氏站在后面,心疼得音调都拔高了。
  吴大夫急忙应声,“进来,丰景丰苗,快帮忙!去药材房,把银针、白醋、盐巴还有苍术雄黄拿出来!”
  躺在娘怀里的小糯宝,看着眼前人影晃动,眼皮沉得快睁不开。
  不多时,她便觉得自己像那罐子里的蒜瓜,被七手八脚的,糊上了一脸的盐醋,都快腌入味了。
  “呀呀娘,糯宝不是饺子,不要蘸醋~”小糯宝迷迷瞪瞪,嘟着嘴巴哼唧两声。
  只是来不及举起小手抗议,她就抗不住头晕,还是叹口气睡了过去。
  吴大夫先是拔出蜂针,拿过盐水和醋,把糯宝脸上的几个大肿包,清洗了好几遍。
  后又抹上明矾和雄黄酒,把这丫头涂成个花脸猫,这才能够松一口气。
  所幸,小家伙虽被蛰了好几下,但从蜂针来看,不是毒性大的蜂子。
  “大晚上的,蜂咋会出来呢。”吴大夫疑惑了下,又缓了语气点头“不过不碍事的,睡上一宿就能好不少了。”
  丰苗知是自己惹祸,才害妹妹遭罪,不等吴大夫给他那个肿包处理了,就抹着眼睛要送妹妹回家。
  这一宿,冯氏难睡踏实,隔上半个时辰,便要翻起身来看下闺女。
  到了第二天清早,姜家人醒来时,都先来里屋瞧了瞧糯宝。
  见这小胖丫睡得摊手摊脚,正是香甜,一只短腿还搭在春哥肚皮上,压得小侄子只能眼巴巴咬手,却又不敢吭声。
  姜丰虎不由松了口气,露出笑来,“听她这呼噜打的,和平时一样,应当没啥事儿了吧娘。”
  冯氏轻拿下闺女短腿,压着声音。
  “还是大意不得,看她脸上还肿着包呢,这两天可是不能吃发物了,让你媳妇把锅台上的韭菜盒子,还有虾仁蛋羹都收起来吧,不然这馋猫醒了看见,定是要闹着吃了。”
  正好这两样剩的不多,姜丰虎到了外屋,三两口就给吃得只剩空盘。
  待把这两个孩子分开点睡后,冯氏便去外屋收拾碗柜,不多时,萧老太太就带着荷花酥,过来问糯宝有没有事,俩人坐着唠了会儿嗑。
  小糯宝被二人的说话声吵醒,揉揉眼睛爬起来,正想喊娘帮忙穿衣。
  她小手刚要去抓衣箱上的褙心,就被上面的铜镜惊了眼,不由盯住怔了下。
  只见镜子里,竟然映出一张红彤彤、又胖又肿的脸,像是只发了面、又泡过水的大肉包,看起来都能把人丑哭!
  小糯宝哪里受得了这个,登时就四脚朝天倒在炕上,踢踏着小脚,发出奶崽悲鸣!
  “呜呜,可怕,糯宝再也不能见人了!”
  听到哭声,冯氏还以为闺女哪里难受,忙跑进里屋就来抱她。
  “脸上痒了还是疼了,要不要娘去喊吴大夫过来!”
  小糯宝扭着屁股打滚,哭得更厉害了:“不要啊,糯宝变丑八怪了,丑得没眼看,把吴爷爷吓屎怎么办!”
  毕竟,她可是全村的宝贝疙瘩。
  这一下子变成了小丑疙瘩,丑得惊天动地,那谁受得了啊!
  冯氏顿时气得想笑,“丑啥丑,你五哥脑袋上也有个包呢,比你脸上这几个还大,不信一会儿叫他来给你看。”
  小糯宝可不好糊弄,哼唧唧地抹眼睛:“那五锅锅就是丑七怪呗,糯宝当丑八怪,丑到一块去了呀。”
  萧老太太原还紧张着,一听不由捂肚子想笑。
  “你要是再哭下去,肿包一直好不了,就真要成一辈子丑丫头了!”萧老太眨巴眼睛吓唬完,又赶紧给个甜枣哄:“快把泪儿抹了,等过两天你脸上好了,萧奶奶差人赶早去买螃蟹,回来让婉君给你做京城最时兴的蟹粉酥吃。”
  蟹粉酥?
  小糯宝湿哒哒地抬起眼,哭声像是卡壳了般,嗝的一下,顿在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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