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过学堂那边没个茅厕,日子久了,确实还挺不便的。
  “小子们倒还好说,有时候躲到草堆里就解决了,但那几个丫头可不好意思这样,有时候只能硬憋着。”傍晚时,张秀才随口叹道。
  小糯宝正蹲在地上,和旺福一起玩泥巴,这便脆生生道:“有什么可难的呀,直接在学堂旁盖个茅厕就好啦。”
  冯氏和张秀才立马点头开干。
  第二日,他们便喊来乡亲们帮忙挖坑、砌墙。
  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人家,这会子格外卖力,毕竟也是为了给自己孩子行方便。
  一个茅厕弄起来倒也容易,大伙一起动手,不出半日,便弄得妥妥当当。
  冯氏在家沏了两壶白茶,来给乡亲们解解渴。
  众人拿着粗碗,看着孩子们都高兴地围着茅厕,他们也跟着畅快,这就咕咚咕咚灌下茶水,驱散了胸腔内累积半日的燥热。
  就在这时,忽然间,一个衙差走进了村里。
  乡亲们先是一愣,随即就撂下茶碗警觉起来,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只是不曾想,那衙差走近后,不仅没了以往的嚣张势力。
  反而态度恭敬得像个仆从,好声问道:“敢问这里,谁是姜家人?”
  冯氏诧异了下,这便抱着小糯宝过来,那衙差连忙把一纸文书,递了过来。
  “这是国公爷前阵子要衙门办的,现下文书齐全了,你们看可还满意?”
  小糯宝不识字,眼睛睁得看老大,只觉像在看天书,最后急地揪住张秀才大手。
  “秀才叔叔,你快瞅瞅,上面写的是啥?”
  张秀才拖着腿凑近一瞧,下一刻,就激动得脸颊通红!
  “这是咱村学堂的行籍,还有村里念书孩子们的花名册,从此,咱们这里也是过了官门的读书地了!”张秀才声音都颤抖了。
  行籍?
  花名册?
  乡亲们没听过这些,都不解地看着张秀才:“这有啥用啊,你快说仔细些。”
  张秀才哆嗦着嘴皮子,赶紧解释。
  按照律法,南纪国的大小学堂、私塾或是书院,只有在官府报备,并由文吏查验通过的,才算是登记在册的正式学堂。
  而入了学堂花名册的孩子们,哪怕将来没有考取功名,但只要顺利结业谢师,便也可在各地官府的文籍册子上有所收录。
  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的读书人了。
  日后若是出去,为工坊或是大户人家做账房、管家,这有文籍的也要比没文籍的,吃香得多。
  村长他们睁大眼睛:“这么说,咱村学堂名正言顺了,将来孩子们也能跟着沾光,长大想出去做工啥的,也能被人高看一头了?”
  张秀才用力点头。
  “念过正经学堂,入了官府文籍册子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以后去哪都不用虚!”
  像大柳村这种村中学堂,或是开在自家府宅的私塾,一般是拿不到行籍的。
  张秀才从不敢想,他这小小学堂也能有这资格,笑得眼角都湿了。
  乡亲们一听,一个个都可激动。
  “咱大柳村的学堂,真是没白开啊!”村长笑得直喘。
  不过这也多亏宋国公帮忙,不然就凭官府捧高踩低的德行,又怎会给区区一个村子,行这等子方便。
  此事小糯宝事先还不知情。
  待她细问衙差才知,原来宋老临去京城前,担心田知县敢趁他不在,再来找姜家麻烦。
  所以特地去敲打了一番衙门。
  顺便想起糯宝的五哥在村里学堂读书,没有入文籍,就把此事顺道一块办了。
  “宋爷爷真是太好啦,等将来糯宝长大,要给宋爷爷养老!”小糯宝笑着露出小白牙,开心地直扭身子,
  乡亲们得知又是跟姜家沾了光,都不由直朝糯宝和冯氏道谢。
  “咱们一文银子没花,就得了这么大好处,可是多亏姜家了。”
  “我可得让我家小子好好念,必得念满了五年,不能辜负了姜家出的力,以后出来也能说是个读书人,挣个好前程。”
  “待我儿长大能赚银子了,定得让他多买些厚礼,好好去谢谢糯宝和姜家!”
  村里乡亲说得让人动容,冯氏也客气笑弯了眼睛,一直推说自家其实没出啥力。
  大伙见她不愿居功,心里反倒格外感激,都把这恩情深深刻在心里。
  张秀才一直搂着行籍文书,还有那本花名册子,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从此,他便也是个正经夫子了。
  终于不再是个废物瘸子了……
  张秀才想开口谢谢糯宝和冯氏,可又怕自己一张嘴,眼睛就忍不住淌泪,只好先别过脸去,偷偷哭会儿。
  待他哭够了鼻子,再看那花名册时,终于能够破涕而笑了。
  只是这时,张秀才忽然发现,上面好像少了个孩子的名字。
  “文才怎么不在这上面?”张秀才一时惊讶,不由大声说了出来。
  第132章 就凭我是村里长老
  乡亲们和孩子们一听,都止住笑声,都围了过来。
  “怎么了,少了谁的名?”冯氏忙问道。
  张秀才又从头捋了一遍,还是没有:“文才,李婶子家的文才,这花名册上没他,那他就是没有入文籍。”
  说罢,张秀才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文才来学堂最晚,所以学堂名簿上就一直忘了给他加上,而那日宋老来过学堂,跟张秀才要过名簿,张秀才不知是用来做啥,便没检查直接给了。
  “想必,国公爷定是用我给的名簿上报的官府,把孩子们都入了文籍,怪我没有写上文才,这事儿闹的。”张秀才有些懊恼,叹了口气。
  李文才稍稍愣了一愣,失落地垂下头,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好在,这花名册和学子文籍,都是可以补报的。
  张秀才摸摸文才的头,安抚道:“你也别担心,这个夫子给你记下了,等过后去给你补一下。”
  “不过每个学堂一年只能上报两次学子名册,要想补,现在不行,只能等下半年入秋时了。”
  得知能补,乡亲们都松了口气,便又继续为学堂的“名正言顺”而欢喜了。
  冯氏笑呵呵的,抱起小糯宝,牵着丰苗的手,回家去告诉丰年他们了。
  然而不曾想,下午,乡亲们都扛着镐头、铁锹下地正忙时,李婶子却突然跑到学堂,泼妇似的闹开了。
  “张瘸子,你还我儿子文籍!”
  李婶子佝偻着腰,冲进来,就拽住张秀才衣领。
  “为啥就单把我家文才落下,村里这些小子加一起,也不如我家文才肚子里墨水多。”李婶子气急:“他们当不当读书人有什么要紧,长大后还不都是下地干活的料子,我儿的前程才最要紧,你这瘸子秀才怎么耽搁得起!”
  张秀才赶忙起身,焦灼道:“李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村里哪个孩子前程都一样要紧的,没有谁贵谁贱之分。何况,半年后就能补报,且就算用不入文籍,也不影响日后科考,都耽误不了文才大事儿的。”
  李婶子哪里肯听,这就跳着脚,朝地上喷了唾沫。
  “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敢情被落下的人不是你!”李婶子喘粗气大骂:“我儿才高八斗,在村里被你这个摔断了腿,去哪儿都没人要的废物秀才教着,本就是屈才了,你却还敢怠慢他,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难听,张秀才脸色都发青了,他摸了摸残腿,尽力隐忍。
  “李婶子既看不起我,那便给文才另寻高师吧,我以后不教他了便是!”张秀才撇过脸。
  李婶子一听,稀稀疏疏的眉毛支棱起来:“张瘸子,我说你长本事了啊,你当这学堂是你家开的啊,你想撵谁就撵谁!”
  她嗓音越喊越尖,仗着这是村里学堂,张秀才一人说了不算,直接就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啊我呸!你这死瘸子,别以为和姜家关系好,就能在我面前充大个儿了。你就算是去给冯寡妇当姘头,也架不住这是村里学堂,你个臭教书的说了不算。”李婶子满嘴胡咧咧骂。
  “你!”张秀才急得红了眼。
  下一刻,冯氏就冲进学堂,直接拽住李婶子脖子,抽了她俩大耳刮子。
  “啪!”
  “啪!”
  冯氏刚才听到闹腾声过来,这时怒声道:“李家的,你在这放什么圈屁呢!敢在背后瞎编排我和张秀才,损我名节,你信不信我今儿打烂你的臭嘴!”
  李婶子被打得脑瓜子都嗡嗡。
  她知道打不过冯氏,正好这时见有乡亲来了,就连滚带爬跑出去,坐在地上开哭起来。
  “凭啥啊,太欺负人了!”李婶子抹着浑浊的老眼,开始装相。
  “咱们大人间有仇,也不能连累到孩子身上啊。”
  “冯寡妇你也忒小心眼了,国公爷是你家贵客,张秀才又听你家话,定是你指使他们,故意不给我家文才上花名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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