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么一算,宋朝官员每个人得饿着肚子,在皇宫里头像根棍子一样杵最多六个小时!
  这要是遇上些血糖不高的官员,几天下来,不知要在皇宫里晕几回。
  难怪这群人出来就一副面如菜色的模样。
  都是活生生饿出来的。
  不过此时就显出将食摊开在御街上的好处了,除却行人以外,这群官员就是最好的客户。
  宋朝重文,每个文臣都有丰厚的俸禄。
  所以这群人不仅有权,还很有钱!
  柳金枝与柳霄对视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卖朝食咯!卖朝食咯!新鲜上好的馉饳!馄饨!拨鱼儿!现场下,现场煮!”
  女儿家的声音又清亮又甜美,像是一汪清冽甘美的山泉泼进来,顿时吸引了不少官员的视线。
  一部分稍微年轻些的官员不由调转脚步,笑道:“哪儿来的一个新食摊?咱们且去尝尝。”
  近前一看,却见食摊上虽然摆放着的都是些寻常饮食,旁边诸多食客吃的却津津有味,时而还有人赞叹:
  “当真美味!”
  “柳娘子,再来一碗!”
  “我也再要一碗!”
  ……
  官员们颇为稀奇。
  当真有这么好吃?莫不是这位年轻娘子为了在汴京城站稳脚跟,刻意请来了几个托儿吧?
  几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面白的清秀青年笑道:“柳……娘子?那些食客要多加一碗的是什么吃食?”
  柳金枝对着几人福身,温声道:“回禀几位大人,是馉饳。”
  “有什么馅儿?”
  “白菜猪肉馅儿和野山蕈冬笋馅儿。”柳金枝眉眼带笑,清丽姿色晃得人目眩神摇,“不知几位大人喜欢什么馅儿的?”
  面对美人洗手作羹汤,饭食好不好吃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那青年便笑道:“那就野山蕈冬笋馅儿的,我们这五人一人一碗。”
  手腕一翻,拿出一锭一两银子放在摊前。
  柳金枝微笑:“是。”
  于是利落挑拣了六十个馉饳赶入高汤之中,又请五人在旁边落座。
  煮了约莫小一刻钟,几十个馉饳在汤中沉沉浮浮。
  一看表皮已经略略发白,就知是熟了。
  赶忙用笊篱捞起来,反扣入碗中,再放入葱姜蒜并老抽、酱油等调味,最后浇上一勺浓浓的高汤,热气滚滚冲天,香味儿扑鼻。
  等到端上桌时,几人都有些新奇。
  “居然这样香。”年轻官员拿起竹箸,“我先来试试。”
  夹了一个馉饳咬了一口,眉毛便忍不住一挑。
  他人见此,不由笑道:“怎的这幅表情?当真好吃?”
  于是纷纷动箸。
  没想到这一吃,便停不下来。
  这馅儿虽素,却格外鲜香美味。野山蕈鲜滑爽口,冬笋也清脆鲜香,这擀出来的面皮更是软滑弹牙,劲道的很!
  直到把汤底都呼噜呼噜喝完,几人才回过神来。
  还以为美人下厨足够赏心悦目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吃食着实好吃。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为方才的轻视颇为羞愧。便都站起来与柳金枝叉手行了一拜,又多买了好些面点,这才去了。
  又卖了约莫两刻,官员们也散的差不多了。
  此时却有位锦帽貂裘的俊美大官人,骑着俊俏白马款款过来,身后跟着两三仆从,各自肩上都挑着货物,似是要去哪家送礼。
  男人本是目不斜视,但路过柳氏食摊的时候,余光瞥见柳金枝锅中高汤熬的实在醇香浓厚,就停下马来,吩咐身边奴仆去买了碗馄饨。
  正好馄饨只剩最后十六个,柳金枝干脆就一块儿煮了递与他,笑道:“多的算奴送的,不多收您的银子,算是给官人您取个六数,愿您六六大顺,心想事成,得贵人垂青。”
  柳金枝肚子里多的是吉祥话,又耳聪目明,常挑人希冀之处加以恭祝,所以人缘很好,遇到难处时也有贵人愿意伸手帮一帮她。
  果然,柳金枝这话正中男人下怀,便居高临下地瞥了柳金枝一眼,见柳金枝居然还是名容貌清丽的年轻娘子,不免勾唇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那便承娘子吉言。”
  言罢又随手掷出一件黑影,柳金枝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偏不倚,正落在她手心。
  打开一看,却正是一两碎银。
  男人轻笑道:“娘子嘴甜,这是赏钱。”
  尔后叱一声夹紧马腹,信步而去。
  “赏钱便有一两,这也太大方了。”
  有个外乡食客不由惊叹。
  “你不知,那可是潘大官人!”本地食客不屑,“他家中经营许多铺面生意,田宅千亩,奴仆成群。平日里便是挥金如土,赏钱给一两又如何?”
  另有食客道:“但这般殷实家底,潘家却至今缺一位主母,全是因为潘大官人一心奉养寡母。如今寡母害病,他现下正打点礼品要亲自去请御医瞧病,也不知能不能请到。”
  原来不仅是个富户,还是位孝子,难怪听了她的话便打赏一两银子。
  柳金枝看了看手中银子,转手抛给柳霄:“收起来,算是今日进账。”
  柳霄也面露微笑,高兴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由于柳金枝成本和人力都有限,所以做的东西不多,还没到午时,就陆陆续续卖的差不多了。
  生意比想象中的火爆,算是一个开门红。
  月牙迫不及待想要清点今日赚了多少钱,于是一家三口做贼似地窝进食摊里头,围坐在一起,扒拉着手中的铜板一个个数。
  一文、两文、三文……
  柳霄拨弄着算盘,最后缓缓停下手,低声道:“如若不算那位官人给的赏钱,今天仅靠我们自己,就挣了四百五十文!”
  竟然有四百五十文!
  月牙眼睛都瞪大了,
  嘴巴咧的大大的,难掩激动地扯着柳金枝的袖子:“阿姐!我们挣钱了!我们挣钱了!”
  柳金枝也很高兴。
  可是柳霄并不怎么激动,而是又拨弄起算盘,扣去了两个数,道:“我们虽然赚得多,但还没扣去成本。算上面钱、炭火钱、调料钱……咱们今天一上午所赚不过一百九十六文。”
  平常市民一天净赚是百文左右,他们赚得一百九十六文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柳金枝的目标不仅仅只有赚得糊口钱。
  她想要做夜市,想要将来有自己的铺面开饭馆,甚至于还想开座像樊楼一样的酒楼。
  当然,万事开难头,她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食摊。
  而想把这个小食摊做大做强,她还得重新装修摊子,买更多的桌椅,买好菜,买好肉,请专人帮忙……
  净成本必须得攒下五两银子才行!
  如果只靠他们自己挣的,却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十两。
  唉。
  柳金枝叹了口气,幽幽地想:要是现在能有一大笔钱送上门就好了。
  正思钱若渴时,耳边却传来中年妇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你、你是金枝?!”
  第13章
  柳金枝回眸一看,只见对面站着个妇人,约莫四十五岁光景,相貌平平,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用粉将一张脸揩的死人一样白,却越发衬出她眼尾细纹。
  这人哪怕是化成灰了,柳金枝也不会忘了她。
  “我当是谁呢。”柳金枝冷笑一声,“原来是舅母啊。”
  邓章氏顶着柳金枝冷冽的眼神,又见柳霄、月牙竟然都围簇在她身边,不由讪笑道:
  “金枝啊,我和你舅舅可是把你当亲侄女对待的,你怎么回汴京都不与我们写一封书信?也好叫我们预备着给你接风洗尘。”
  “哦?舅舅与舅妈确实是要给我接风洗尘?而不是将我弟妹连夜送走,好叫我无法知道舅舅与舅妈这些年,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柳金枝冷笑,将“如何对待”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柳霄和月牙也一同围上来,冷冰冰地看着邓章氏。
  邓章氏更为心虚,结结巴巴道:“我、我和你舅舅待霄哥儿、月姐儿算不错了!你、你非要这么空口白牙污蔑人,我也分说不清楚!待你舅舅来亲自与你说吧!”
  尔后就想走。
  柳金枝直接上前两步将人拦住,语气含笑:“舅妈,您去告诉舅舅一声也好,毕竟有些账咱们确实要算了。今日未时,我亲携弟妹上门拜访。”
  言罢,这才将邓章氏放走。
  柳霄皱着眉,走上前拉住柳金枝的衣袖:“阿姐,你当真要亲自去邓家?”
  柳金枝道:“当然,总不能白叫你们吃了这些年的苦头。再者说,阿爹阿娘留给我们的家财还在他们手中,咱们也必须拿回来。”
  柳霄抿了抿唇,道:
  “我和月牙在邓家待了这么多年,对他们夫妇二人也有所了解。舅母是个后宅妇人,虽贪财,但蠢笨,所以我和月牙也不怕她。但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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