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 第174节
从眉眼到身段,眼巴巴跟在身后招人怜的姿态,没有一处不合意,简直是照着会让他顺眼心软的模板长出来一般。
想来,不是不喜欢。
既然如此,该是两情相悦才对。
傅偏楼的心思那样外露,他如今都能一眼看穿,没道理过去不懂。
故而他更加不解,为何没有言明?
【……】
011罕见地沉默下去。
它知道,宿主素来机敏,不似它,总傻乎乎的。
他思虑重而缜密,漫漫仙途中,为了不走偏路,时常回顾错漏,剖析所作所为的不足之处。
这样一个将自我看得极清之人,会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就算当局者迷,一时不察,那对傅偏楼呢?
谢征有多了解这位任务对象,011最明白。
经年累月、朝夕相伴、倾尽心力。
别说这般拙劣的掩饰,就连傅偏楼自己兴许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些想法,他也瞧得出来。
可偏偏,谢征没有。
独独对傅偏楼的旖旎情思,油盐不进,完全没能察觉。
忘记前尘旧事后,却一眼了然。
或许,011想,不是没能……而是不能。
——任务者要怎么和书中的反派boss在一起?
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
相处时日太长,长到连它这个系统都快忘记了,谢征总有一日是要回到原本的家去的。
不如说,打一开始,他就始终在为此努力,付出良多。
【宿主……】
011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它觉得好辛苦。
谢征当然不知道这个小东西的脑袋瓜里在弯弯绕绕琢磨着什么。
他丢下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以后,就像什么都没说过那般,冷静地环顾这处地方。
白雾蒙蒙,缠绕着足踝,半空中,古朴陈旧的画卷铺展开来,现出上边栩栩如生的七道人影。
他行至其中一人之下,仰起脸,定定凝望半晌。
瘦削冷漠的男人于画中回眸,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沈应看……”
剑庄经历的那些,多半就是他设下的考验。
这么看来,这人怕是早已故去,他所见到的,仅仅是对方留在画卷里的一抹神念。
谢征眸色深沉,抬手轻抚眉心。
那里好似还残留着月见花融化时的温热,连同沈应看最后的喟叹,一并深深没入识海。
往后交给他,是指什么?
正出神间,旁边忽然走来一人,停步在沈应看的画像底端,轻轻叹道:
“独行剑仙沈应看,乃三百年前,仙境七杰之首。”
谢征一顿,侧首去看。
少女朝他微微一笑,颊边梨涡绽开:“裴君灵,叫我阿裴就好。”
“阿裴姑娘认得他?”谢征扫过她一眼,“你似乎知道不少东西。”
“失忆也这般镇定,清规果真并非常人,难怪沈前辈会认可你。”裴君灵道,“你还记得沈前辈,看来真是考验所致。先前,清规是否得过什么神念传承?”
“神念传承?”
【她是不是说两仪剑给宿主的那道印记?】011提道,【对哦,宿主额上有了这朵花后,才变得不对劲的!】
“看来不错。”裴君灵想明白,松了口气,对亦步亦趋跟来的傅偏楼道,“大抵是其中有些冲突,才致使清规记忆混乱,仍然沉浸在考验之中。等从这边出去多半就会好了。”
傅偏楼眨眨眼:“哦……”
他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反应都慢上半拍。
被一句话折腾成这样,多少有些可怜了。
谢征又是好笑,又有点无奈,轻叹口气,摇头道:
“我的事就先搁置。阿裴姑娘,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对了,”蔚凤也整理好了心情,走过来问,“先前不是要等清规师弟醒来,再与我们解释‘摘花’之事?眼下总可说了。”
他点了点眉心,凤目一挑:“这个,究竟是什么?”
“养心宫为寻空净珠所办的这场拈花会……恐怕,并不简单吧。”
虽能感到这位小吉女并无恶意,但始终被蒙在鼓里,到底不是什么好滋味。
闻言,裴君灵目光扫过众人,忽而俯身一拜。
“诸位,”她似怀有歉疚,缓缓说道,“《摘花礼道七宗卷》,从来都与空净珠无关,而是一道传承。”
“传承?”
裴君灵点点头,抚上眉心。
须臾,一朵木槿花浮现于指尖,与此同时,她额头上的印记变浅几分,与雪白肤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七道画卷,各设七道考验。”她道,“分别由七位前辈所设,旨在排查心性,挑选传人。”
“唯有在考验中被前辈认可,亲手往识海中打入花者,才能算作‘摘花’。否则所拿到的,仅为一朵空壳,不过充作掩饰用的假象。”
“而当七道画卷之花尽数被摘取、也就是七位前辈全部选中了满意之人时,方可打开真正的《摘花礼道》总卷。”
裴君灵声线略颤,嗓音不知不觉已十分嘶哑。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修士,为这天下所留的东西。”
“养心宫蛰伏多时,兢兢业业、忍气吞声……而今,终于能将此事大白。”
147 火种(六) 天歌,见字如晤。
裴君灵是位孤女。
被遗弃在荒郊野岭, 张着嘴哇哇大哭,许是天生精力旺盛,颗粒未进的情况下, 竟也坚持了数个时辰, 直到中气十足的嗓音引来路过的养心宫修士,将她带回宫里。
那位姐姐还曾打趣过, 说那地儿实在偏僻,还临近山林,有不少野兽昼伏夜出。
裴君灵硬是没嚎来夺命的天敌, 反而碰上一时兴起四处闲游的她,实属福大命大,九死中捡回了一生, 无愧于小吉女的名号。
仿佛应承了这番打趣, 裴君灵的日子确过得顺风顺水。
灵根出众、资质绝佳不说, 从小就养在宫里, 跟在宫主身边修习心法,眼界见识无比开阔,非常人能及。
后来长大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脾气好嘴甜,见谁讨谁喜欢;无忧无愁、道心剔透, 半点也不辜负养心宫倾注的资源栽培, 进境极快,通畅无阻。
被选为小吉女, 也是没有半分悬念,众望所归。
彼时裴君灵最大的愿望,便是把什么清云宗大师兄啦、太虚门陈晚风啦、还有问剑谷那个天天吹捧的天灵根蔚凤啦, 通通打倒!
让全道界都知道,养心宫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她视为家的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没前途的没落门派”!
然而,当她天真地怀抱着“振兴养心宫荣光,我辈义不容辞”的念头,筑基后便吵着要出门历练,打响名号时,给她当头泼了盆冷水的不是别人,乃她最为崇敬依赖的师尊、宫主清重真人。
清重真人看上去冷淡不好接近,其实对于宫中弟子,态度几乎可以用“溺爱”来形容。
从小到大,裴君灵从未招过她半点红脸,两人虽无亲缘,却胜似母女。
而那一回,则是清重首次对她出言斥责。
——“胡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打消了裴君灵继续胡搅蛮缠下去的劲儿。
她并不是个会仗着宠爱随便任性的人,看出宫主意志坚决,只好妥协。
可嘴上答应,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跟在宫主身边多年,早就当作下一任宫主培养,要事场合几乎都在旁观。
饶是年纪再小,也看得出来,别的宗门如何趾高气扬地仗势欺人、打压剥削,就好似丢了那镇宗仙器,养心宫什么都不是了般。
“一代不如一代”“也不知曾经怎样坐到虞渊第一门派的位置上去的”“难怪没落”……诸如此类的议论,裴君灵听过不知凡凡。
她自诩全然不差那些名声传得遍地都是的“天才”们多少,心中憋了股气,非要做出些成就来给天下人颜色看看。
为何清云宗的成玄就能领队除妖,为何问剑谷的蔚凤就能小小年纪到处乱跑?
又委屈又不忿,裴君灵越想越不解,夜半三更,悄悄跑去宫主寝卧讨个说法。
却不想还未进门,就见清重跪坐在一尊灵台前,低首读信。
她身上扑面而来一股庄重与哀愁,仿佛隔着长久的尘世,难以靠近。
这种惆怅镇住了裴君灵,犹豫三番,终究没进去。
那些信笺瞧上去很有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但保存得异常完好,整整齐齐地盛在箱子里,不难看出主人的珍惜。
清重摩挲着纸张,怔怔出神,以她的修为,竟一时没能发觉躲在门边朝里偷看的小少女。
“姐姐……”她喃喃地叹息道,“照你的吩咐,养心宫已守着这个秘密,忍气吞声三百余年……距你故去也有这般久了啊……”
“如今天道残缺,人心不古……那幅画,真的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吗?这世间,是否还有明英真人算出的那一线生机?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短短一席话,透露出的沉重含义令裴君灵不觉出了满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