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流沙包第三次见底后,杨晟掰开金灿灿的□□,滚烫奶黄馅涌上骨瓷碟。他用筷尖蘸着馅料,在桌布上画了颗歪心:“郭少当年教我,中环追女仔要送奶黄月饼。”
“所以你把收购案命名为流沙计画?”叶观澜手帕轻拭他指尖。
王晅哼一声,简直受不了这俩人打情骂俏。他把整颗流沙包塞进口中,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没事…唔…他计算机密码是你生日加‘叶’字笔画。”
郭明德绝望地捂住耳朵:“我要告你们职场性骚扰!”
侍应生撞开雕花门,烤乳猪在红木转盘上泛着琥珀光。猪头正对郭明德,眼眶里嵌着颤巍巍的鹌鹑蛋。
“贺杨少北上,整只金猪先——”
郭明德操起片皮刀,刀刃刚碰到猪耳脆皮,忽然触电般缩手:“等等!去年中秋食蛇羹,你讲叶总只是合作夥伴!”刀尖直指杨晟鼻梁,“现在带人饮合卺酒?”
叶观澜用银筷夹走烧鹅腿:“哦?。
杨晟慢悠悠卷着薄饼:“上个月收购案庆功宴,有人把我堵在太平山观景台…”
“是某人醉到要拿港铁线路图换我领带。”叶观澜淡定蘸酸梅酱,腕表磕在青花碟沿发出脆响。
叶观澜的指尖沾到了一些酱汁,杨晟自然递过餐巾。
王晅憋笑憋出鹅叫:“郭少下巴要脱臼了!”
叶观澜反手与杨晟十指相扣:“需要验资证明吗?”
“要……要验资?”郭明德结巴着摸出手机,“我叫我契爷会计所……”忽然顿住,“叼!你们合夥玩我!”
王晅笑着拍桌子,掏出手机晃了晃:“哎,郭少,我这里正好录了段语音备忘您听听——”手机外放炸出杨晟醉醺醺的粤语:“叶观澜你个死人头…份收购协议当我嫁妆得唔得啊?”
背景音是太平山呼啸的风。
杨晟扑过去抢手机,手肘带翻菊普茶壶,郭明德举着烧鹅叉子凝固成罗丹雕塑:“我班兄弟咁曳咩?”
“收声啦八婆!”杨晟涨红脸扣住王晅手腕,“信唔信我爆你女装相!”
叶观澜抽走手机按下删除键:“王总假扮我开视频,该不该罚?”
“罚佢食十笼虾饺!”郭明德终于回神,叉起鹅腿塞进王晅嘴里,“扮叶总好过瘾咩?”
水晶虾饺在混战中遭殃。杨晟的筷子刚夹住最后一只,叶观澜突然转盘:“郭生试试蜜汁叉烧。”
虾饺随转盘滑到王晅面前,杨晟瞪圆眼睛:“你帮外姓人?!”
“食多啲甜嘅,火气冇咁大。”叶观澜将杏仁茶推过去,杯底磕出清脆一声响,恰似那夜太平山顶的告白。
杨晟突然想起叶观澜的一句话:烟抽多了影响接吻……
第76章 孔雀东南飞
郭明德眼见杨晟红着脸低头默默喝杏仁茶,趁机把鲍汁凤爪夹进杨晟碗里,阴阳怪气道:“细路仔要补钙。”
“补你个头!”杨晟戳着凤爪冷笑,“当年边个带我去兰桂坊饮长岛冰茶?”
叶观澜眉峰微动:“几点钟的事?”
“我有证据!”王晅高举手机,显示屏里是杨晟十八岁生日醉卧卡座的照片,领带还系在额头上。
“掟佢!掟佢!”白鹦鹉在鎏金笼中扑腾。杨晟第三次踹向王晅时,侍应生适时送上鸳鸯奶茶,棕白分明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
郭明德盯着杯中泾渭分明的咖啡与奶茶,突然福至心灵:“你俩…谁鸳谁鸯?”
瓷匙搅碎咖啡与奶茶的界限,叶观澜唇角微扬:“重要吗?”
“我晨早讲过,”杨晟叼着吸管挑眉,虎牙在吸管上留下月牙印,“边个饮醉边个做鸳。”
“咳咳——”王晅喷出的奶茶在亚麻桌布上晕开,“上个月杨总在办公室…”
“王晅!”杨晟抄起白糖罐威胁,“你女装跳《饿狼传说》的录像带!”
包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檀香与杏仁茶的甜腻在雕花梁间缠绕,满洲窗将暮色滤成七彩糖纸,温柔地铺在描金糖盅上。
郭明德的银叉悬在马拉糕上方,目光却黏在对面——叶观澜的袖扣正勾着杨晟的皮革表带,像某种隐秘的契约。
他忽然想起林绮岚在世时的茶会,那时的杨晟也是这样笑着,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眼角眉梢都浸着蜜糖般的餍足。
“叮”一声脆响,侍应生阿伯端着鎏金托盘推门而入:“糖不甩,慢食。”
鎏金托盘上的糯米团子滚落瓷碟,花生碎如星子洒落。郭明德突然架住王晅的银叉:“老规矩,情侣分食糖不甩,来年必定甩唔开。”
“哈?”王晅的叉尖悬在半空。
“老香港传统。”郭明德挤了挤眼睛,眼底闪过狡黠的光,“情侣若分食糖不甩,来年必定甩唔开。”
叶观澜已舀起滚烫的团子吹了吹递到唇边:“试试?”
杨晟就着他的手咬下,糖丝黏在唇角:“甜过深水埗陈伯的芝麻糊。”膝盖在桌下轻碰爱人,“你第一次食港式糖水?”
“第三次。”叶观澜慢条斯理擦掉他嘴角糖渍,“上个月你发烧说梦话,半夜非要吃砵仔糕。”
郭明德的银叉“当啷”砸在骨碟上:“你……你哋几时开始的?!”
窗外叮叮车驶过的铃声格外清晰,柜顶自鸣钟的黄铜摆锤晃过第七下。
王晅掏出手机晃了晃:“正好满两年——上个月十五号杨晟在太平山顶强吻观澜,我行车记录仪有…”
“王晅你收声!”杨晟抄起杏仁酥砸过去,被对方笑嘻嘻接住塞进嘴里。
叶观澜从容取出钱包,泛黄的拍立得滑过桌面——照片里醉酒的杨晟歪戴着牛津帽,脸颊贴着“叶观澜”烫金名片。
“哇!这不是我帮你p掉纹身…”郭明德突然捂住嘴。
杨晟耳尖瞬间烧红:“郭!明!德!原来当年你说计算机中毒都是假的?!”他作势要抢照片,却被叶观澜按住手腕:“杨少当年说,戴过这顶帽子就要对我负责。”
“证人甲补充!”王晅举手,“上个月某人让我黑邮箱找这张照片,代价是三周并购报告…”
“你们两个!”杨晟抄起糖罐作势要泼,糖粉纷纷扬扬落在叶观澜肩头。
黄昏的光束里,那人只是抬手拂去糖霜,顺势握住他手腕,用粤语说:“郭生还没给改口费。”
郭明德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突然蹦起来撞翻酸枝木凳:“等我call阿妈攞龙凤镯!”
中途却被王晅拽着后领按回座位:“急什么?先解释下上个月视频会议——”他变声调模仿郭明德当时的谄笑,“叶总放心,明德娱乐的账绝对冇问题’……啧啧,我可是用变声器装了十分钟霸道总裁。”
“王!晅!”郭明德涨红脸扑过去掐他脖子,“你还让我对着镜头念《资本论》第一章!”
杨晟笑倒在叶观澜怀里,震得茶盏叮咚。夕阳为两人镀上金边,影子在花砖地上缠绵。
窗户边的白鹦鹉突然扑向餐桌,叼走叶观澜碟中的奶黄流沙包。
杨晟吹着口哨逗鸟:“教你说句百年好合啦!”
“拍拖!拍拖!”白鹦鹉叼着奶黄包落在吊灯上,爪间玫瑰金袖扣闪闪发亮——正是郭明德今早新买的限量款。
糖不甩的甜香在空气中凝成黏稠的蛛网。郭明德喉结滚动,怔怔望着老友眼尾的笑纹——当年浅水湾楼顶,杨晟掐灭菸头说“我家老头当我是条野狗”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被杨家当抹布使了二十多年的正牌少爷,如今被叶家那位阎王宠得眼角都泛着水光。西晒的余晖透过冰花玻璃,给杨晟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跳动着蜜糖色的光晕。
郭明德突然鼻腔发酸。这个时常在杨宅后巷被他捡到的细路仔,终于活成了会撒娇的模样
“郭少再发呆,糖不甩要结成琥珀了。”王晅的银匙铛地敲在糖盅上,转头却冲叶观澜勾起唇角,“观澜,要不要尝尝真正的港式甜?比如…”他舌尖缓缓舔过虎牙,“杨夫人拿手的姜汁撞奶?”
满室暖光骤然冻结。叶观澜指节泛白地扣住杨晟手腕,掌心传来细微颤栗——当年林绮岚最拿手的就是姜汁撞奶。
“下次。”杨晟突然笑出声,皮鞋尖在桌底暧昧地蹭过叶观澜的裤管,“等观澜学会煮廿四味凉茶…”他仰头饮尽残茶,喉结在夕阳里划出锋利的弧线,“我带他砸了杨家的祠堂。”
自鸣钟猛地敲响六下,惊飞窗外白鸽。
郭明德看着冲破火烧云的鸽群,突然高举菊普茶:“敬…敬…”茶汤在杯壁撞出汹涌的漩涡,最终□□上叶观澜的骨瓷杯,“敬陆羽茶室冇蟑螂!”
哄笑声中,糖浆在青花瓷盘里凝成琥珀,倒映着四张年轻面孔——玻璃橱窗上“庆祝港岛太平”的褪色红纸簌簌颤动,1983年的茶渍还渗在木纹里。
镛记的金漆招牌在暮色中骤然亮起,叶观澜肩头淌过一道熔金般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