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透过手电筒的光束,他发现墙壁内嵌着一个保险箱,其密码锁键盘上覆盖着一层浓重的菸灰。
vip室残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浮华,水晶吊灯蛛网垂悬,开裂的鳄鱼皮沙发上翻出泛黄海绵。
杨晟的指尖抚过保险箱密码盘,积灰簌簌掉落,露出被锐物反覆刮擦的3键。
郭明德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直发怵,恨不得手里抱个香炉拜一拜,额头上的冷汗足以表明他很怕,但看到杨晟毫无波澜,心里不免觉得兄弟现在真变了。
其实杨晟比他还害怕,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但没办法,他得克服,不然母亲的死亡真相就没法查到。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杨晟不断尝试的密码解锁声,郭明德强迫自己不害怕,却依旧过不了心里的恐惧。
于是他陡然吟唱起那曲调跑偏的粤调:“浪潮涌动~潮流翻腾~”尾声在寂静的赌场中荡起层层回声。
陡然间的一声响,让杨晟猛地一惊,一句“扑街仔”正欲脱口而出,却见他的瞳孔猛然紧缩。
记忆中,母亲在家轻声吟唱《上海滩》,每当唱至“转千弯转千滩”那句时,总会轻轻地点一下他的鼻尖。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颤抖,杨晟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灯光闪过保险箱顶部,又突然照回来。
杨晟伸手摸了摸,将厚厚的灰尘擦干净,这才看清保险箱顶部刻着极小楷体。
“贺慈母林太弄璋之喜”——xxxx年3月23日,这是……他破啼而出的时刻?
寂静之中,密码盘的咔嗒转动声异常尖锐,打破了沉闷的宁静。当第三组数字与刻度线完美重合之际,整栋大楼蓦地被黑暗笼罩。
金属碰撞声随着“0323”的输入响起,箱门弹开刹那,整层楼的应急灯突然转为血红。
郭明德的手电筒不慎跌落地面,一束光线掠过门缝外的幽深阴影,而杨晟则在保险箱内层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文档袋,那里传来了一种黏稠的滑润。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老旧的留声机中《漫步人生路》旋律骤然炸响,三个身影如同夜猫般从通风管道倒挂翻落。
为首那人手中的陶瓷刀疾速刺向杨晟的咽喉,刀尖折射出股权证书上烫金的辉芒。
郭明德一脚踢飞赌桌,沉重的二十公斤铜质轮盘直击偷袭者的膝部,骨头的断裂声和痛楚的尖叫交织,划破了室内的乐音。
杨晟狼狈地跌至吧台之后,第二人猛刺过来的晾衣叉穿透了坚固的橡木酒柜,陈年的十五年威士忌如泉涌般溢出。
他紧握酒瓶,愤然向对方的面具砸去,琥珀色的酒液浸入眼眸,引得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纷飞的玻璃碎片中,林绮岚那泛黄的芭蕾舞姿翩翩起舞,1985年获奖之夜的留影,如今静静地贴在股权证书的主页。
“从后厨走!”
郭明德猛地抄起桌上的银质菸灰缸,狠狠地砸向窗户,伴随着玻璃的破裂声,枪声也在这瞬间震耳欲聋。
子弹呼啸着擦过杨晟的耳边,准确地在墙面上的“岚”字留下了焦黑的弹孔。
第三人挥舞九节长鞭,紧紧缠住了郭明德的脚踝,那铁链拖拽的声响,与邓丽君《小雨点》的旋律怪异地交织在一起。
杨晟眼疾手快,举起一把生锈的香槟桶猛砸向鞭身,冰锥碎片在空中四散,就在这时,郭明德迅速抽出皮带扣中暗藏的刀片,将锁链一割为二。
陶瓷刀劈开凝滞的空气,杨晟闻到了海腥味。
第一刀擦着他耳侧钉入红木酒柜,刀刃卡在1998年的红酒瓶间颤动。
郭明德抄起铜制痰盂砸向袭击者后脑,黄铜与神像面具撞击的闷响里,第二把刀已削向杨晟怀中的牛皮纸袋。
“蹲下!”
郭明德暴喝声未落,杨晟已顺势滚向翻倒的赌台。陶瓷刀尖划破西装后襟,股权书擦着刀锋掠过,在积灰的大理石地面滑出三米。
第四个袭击者借助通风管跃下,竹制晾衣叉直取文档袋。
杨晟蹬着丝绒窗帘飞扑,腐坏的布料“嗤啦”裂开。他抓住股权书的瞬间,晾衣叉穿透左肩布料将他钉在赌台残骸上。碎木刺扎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霉味冲进鼻腔。
“走啊!”
郭明德抡起欧式烛台砸断竹竿,反手将铜座掷向持刀者。陶瓷刀与金属相撞爆出火星,半截刀刃崩飞嵌入杨晟头顶的镜面天花板。
其中一个戴关公面具的壮汉突然扯下面具——居然是杨启燊的司机阿忠。
他狞笑着抽出备用的陶瓷短刃:“杨少仲记唔记得浅水湾游艇?”刀锋逼近眼球的刹那,杨晟猛地扬起左手,红酒瓶在对方头顶炸开。
暗红液体混着玻璃碴飞溅,郭明德趁机甩出缠满电线的台灯。裸露的铜丝缠住阿忠手腕,220伏电压让他抽搐着撞向落地窗。
钢化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杨晟紧握着股权证书,猛地跃向防火梯。
陶瓷刀乘虚再度袭来,杨晟敏捷地以股权证书的硬壳封皮为盾,刀尖掠过“35%控股”的字眼,激起一串火花。
瞬间,他灵活转身,肘部猛然撞击对方肋下,唤醒了尘封二十年的咏春绝技——小念头。
袭击者被撞得失去平衡,推翻了旁边的老式点唱机,邓丽君的歌声随之骤停,显露出藏匿于机底的微型信号干扰器。
那濒死之人的反戈一击,骤然挥出三枚剧毒蒺藜,杨晟敏捷地挥动鳄鱼皮沙发垫,在空中巧妙拦截,皮革瞬间被毒性侵蚀,留下了炭黑色的孔洞。
他们踏着遍地昂贵木料的碎片,拚命地向逃生梯冲去,身后传来一阵粤语怒骂。
“混账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在散发著馊臭的狭窄后巷,堆满了厨余垃圾,郭明德猛地一把将杨晟推进了垃圾箱。
“去新口岸码头!”
他猛地转身,迎向追赶的敌人,手中的手电筒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混乱的光弧。
郭明德挥臂推翻竹制晾衣架以阻拦这些人,鱿鱼干与床单在空中交织飞舞。追兵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栽倒,原来是暗中飞来的生蚝壳不偏不倚击中了他们的太阳xue。
杨晟耳边传来沉闷的重击声和郭明德的惨烈呼号。
垃圾箱外,三个黑衣人包围了杨晟藏身的铁皮箱,杨晟紧握着文档袋,身体紧缩在鱼头堆中。
领头的那人俯下身子,瞬间,他后颈上的翡翠耳环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现出淡淡的绿光。
警报器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远方警笛声尖锐地呼应着,在这紧急关头,郭明德扔过来一筐鱼,两人趁机从逃生梯上一跃而下。
杨晟的怀抱中,一本股权书的便签不慎脱落,那上面的钢笔字迹因威士忌的浸渍而变得模糊难辨。
——阿燊,2016年7月23日,借调三吨液氮。
杨晟捡起来两人搀扶着掩入夜色中。
……
新口岸码头
腥咸的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杨晟贴着集装箱的阴影移动,手中紫外线灯在夜幕中划出幽紫光弧。
当光束扫过“rc-23”货轮锈蚀的舷号,原本普通的船锚标志突然浮现出血色萤光——这是用特殊涂料绘制的囚徒编号。
六个黑影从龙门吊架跃下,带铁锈味的砍刀劈开夜幕。
杨晟侧身闪避,刀锋擦着冲锋衣拉链迸出火星。他抄起码头堆放的缆绳桩,抡圆了砸向最近那人的膝窝。骨头碎裂声被雷声吞没,惨叫声却引来更多脚步声。
“小心三点钟方向!”郭明德的声音从货轮二层传来。
杨晟翻滚躲开飞踹,顺势将紫外线灯戳进袭击者眼睛。强光灼烧视网膜的瞬间,他扯开对方袖口——新鲜船锚纹身正在渗血,锚尖刺着“lc”两个字母。
集装箱顶传来金属摩擦声,几道黑影呈品字形包抄。
杨晟蹬着货箱借力腾空,双腿绞住为首者的脖颈淩空翻转。两人砸进污水坑时,他摸到对方腰间硬物——是把老式船用除锈铲。
“叮!”
铲刃架住劈来的□□,杨晟顺势捅进袭击者腋下。温热血浆喷在脸上,他突然注意到铲柄刻着“荣昌1983”。
记忆闪回父亲书房那张泛黄照片:杨启铭站在荣昌号甲板上,背后水手正在给船锚刷漆。
分神刹那,钢链缠上脚踝。杨晟被倒吊着甩向货舱,后腰重重撞在液压机上。
眩晕中看见纹身男举着鱼枪逼近,三棱箭头顶住他咽喉。
“杨生托我问候你老母……”
“问候你老母!”
郭明德从天而降,消防斧劈开黑暗。
利斧的锋刃深深地嵌入鱼枪发射器中,杨晟迅速抽出皮带扣中隐藏的剃须刀片,干净利落地将坚韧的钢链切断。
两人肩并肩倚靠在货箱构筑的曲折迷宫里,周围回荡着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
郭明德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绑满信号棒的战术背心:“数到三就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