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指尖残留的苦杏仁味突然刺入鼻腔。退休法医老陈的话在耳边回响:你老豆后颈的针孔,闻起来像杏仁开花。
  冷链车碾过巷口积水,早间新闻正从肠粉摊传来:“澳门截获的医疗废料中发现上世纪九十年代药品……”
  蒸汽在生锈的管道间嘶鸣,杨晟就着冷凝水抹了把脸,暗红血渍混着镇静剂在他掌心蜿蜒。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叶观澜的声音裹着键盘敲击声传来:“诊所对面有家祥记茶餐厅。”
  “你怎么知道我饿到能吞下一头牛?”杨晟甩着手上的血珠,故意把湿漉漉的刘海撩到额前。
  听筒里传来钢笔尖滑过纸页的沙沙声,他能想像那人此刻正用手指顶着近视眼镜的模样。
  “你今早顺走的叉烧包包装纸,”叶观澜停顿半秒,“还有偷喝的威士忌。”
  杨晟噗嗤笑出声,手肘撞得铁皮垃圾箱哐当响:“叶老板这张嘴开过光啦?”他忽然瞥见巷口闪过穿防护服的人影,声音却依旧轻快:“不如再算算我接下来该往哪逃?”
  听筒里传来保险箱转盘的咔嗒声。“十一点钟方向消防梯,”叶观澜也压低嗓音,“镇静剂浓度代码c35,映射游艇会经纬度坐标。”
  杨晟翻过铁丝网的时候,听见那人补了句:“记得点冻柠茶少甜。”
  深水涉·周记冰室
  空调冷凝水砸在生锈的遮雨棚上,晨光像把沾了咖啡渍的刀,刨开诊所对面的茶餐厅玻璃。
  杨晟盯着表盘上跳动的秒针,九点十三分,深水埗福荣街的“周记冰室”飘出炼奶甜香。
  叶观澜的信息投影在雾气氤氲的杯壁:“林绮岚曾任港大医学院舞蹈治疗课助教,1985级护士班合照第三排左起第七人。”
  他缩在卡座最深处,后颈贴着起球的仿皮椅背,起球的窗帘布料蹭过后劲,让他想起母亲织到一半就烧毁的羊毛围巾。
  冻柠茶的冰块在杯壁撞出细响,他第三次搅动吸管。三块未化的方冰诡异地拼成“23”,水珠正顺着这个数字往下淌。
  橱窗外闪过穿护士服的身影,他猛地坐直,膝盖撞上桌板。
  穿护士服的女人推开了茶餐厅玻璃门,医用口罩遮不住眼尾那颗朱砂痣,食指在收银台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杨晟瞳孔骤缩,这……这是小时候母亲教他的摩尔斯电码求救暗号。
  “你嘅奶茶。”侍应生甩下陶瓷杯,杯底与玻璃台面碰撞的脆响让他眼皮一跳。
  杯垫边缘渗出褐渍,翻过来是半张泛黄的照片——年轻女子踮着芭蕾舞鞋的足尖,脖颈仰成天鹅垂死的弧度。
  水渍恰好漫过胸牌,只剩“岚助教”三个字。
  杨晟的拇指按在照片边缘,忽然听见冰块碎裂声。
  诊所二楼的百叶窗哗啦掀起,戴口罩的护士正给窗台的白蝴蝶兰浇水。那花盆是青花瓷的,和他母亲书房里摔碎的那只一模一样。
  护士忽然转头,隔着四十米距离与他对视。
  杨晟后颈寒毛竖起的瞬间,对方举起左手比出“三”的手势,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晨光里炸开星芒。
  等他撞翻椅子冲出去时,防火巷只剩翻飞的白色衣角,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广藿香。
  “先生找阿雪啊?”卖鸡蛋仔的阿婆突然开口,铁勺在模具上敲出当当响,“她今早辞职啦,说要去澳门照顾病重的契爷。”
  突如其来的火焰瞬间照亮,将诊所的门牌幻化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十字形状。
  杨晟冲出巷子,对面燃烧的诊所招牌轰然坠落,焦糊味中飘来一丝铃兰香气。他猛然回头,看见戴口罩的护士站在街角消防栓旁,双手比划着天鹅展翅的谢幕礼。
  叶观澜的电话穿透爆炸余声,杨晟边走便按了接听:“杨谦16年7月23日注射过纳洛酮。”
  杨晟看着对面被大火吞噬的私人诊所,手中攥着那支35单位的胰岛素笔,游艇会急救箱的银色密码锁突然在记忆中弹开——那里常年备着的解毒剂。
  诊所火焰在橱窗倒影中扭曲成母亲坠海那夜的浪涌,咸涩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正顺着撕裂的虎口渗进嘴角。
  橱窗电视突然爆出新闻快讯:“今日淩晨深水埗发生煤气爆炸,五死十二伤,明德诊所全面焚毁……”
  画面里消防员拖出的焦尸手腕上,晃着半截没烧化的gucci手链。而刚才的卡座上面旧风扇在头顶嗡嗡转着,将护士留下的字条吹落桌底。
  第60章 濠江迷踪·澳门
  浅水湾的夜色像一块浸满墨汁的丝绸,月光刺破云层,将海面镀上一层银霜。
  杨晟瘫在真皮沙发里,菸灰缸堆满扭曲的烟蒂。手机屏蓝光映着他下巴新冒的胡茬,通话记录显示已持续三小时四十七分。
  “咔嗒咔嗒”打火机蹿出火苗又很快熄灭,桌上堆满了各种物证,旁边还扔着几个速溶咖啡条。
  咖啡粉末撒在“杨启铭”死亡报告几个字上,像是蒙着薄霜,指尖擦过时激得他心脏骤缩——这个曾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如今却也成了他的遗憾。
  叶观澜的声音在电流杂音中传来:“在听?”
  杨晟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炸开。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打火机咔嗒三次才点燃。
  “唔,刚吃完郭明德煮的泡面。” 他故意吸了吸鼻子,“加了双倍辣椒油。”
  叶观澜纸张翻动声:“尸检结果收到了吗?”
  杨晟看着厚厚一沓纸,点了点头:“十五分钟前刚收到,看不懂。”
  杨启铭已经去世两年了,无法进行解刨检测,只能用科技解决。
  他生前总是总抱怨头皮痒,因此每周会到半岛酒店理发,指定人是汪姐,在他去世后,汪姐便将专用的檀木梳收了起来。
  杨晟拿到东西后,在香港没办法检测,现在人人对他避而远之,又预防杨启燊暗中阻挡,只能暗中寄给叶观澜。
  杨晟的手在颤抖:“老头子……是病逝?”
  叶观澜的键盘敲击声像某种倒计时,“生前ct显示肝区损伤符合铊中毒特征,ai比对可信度92.7%。”
  “铊-204的半衰期三年,你父亲化疗期间的血液样本……”他放大某个峰值图谱,“每周四的铊含量波动,和家庭聚餐完全吻合。”
  每周四……
  杨晟手里的菸灰落在脚背上:“周四……二叔都会带茯苓鸡汤来家里吃饭。”
  叶观澜敲击键盘声暂停:“汤里没毒,毒在装汤的珐琅保温壶镀层。指甲检测显示,每次接触后四小时,毒素峰值达到致死量37%。”
  叶观澜面前的全息影像中,淡金色铊元素浓度曲线如毒蛇昂首。
  “2021年6月的峰值,这是遗嘱修改前两周,浓度超过致死量37%。”
  杨晟突然咳嗽起来:“喂……你什么时候偷的我爸指甲?”
  “这是通过香港大学法医鉴定中心取得5根带毛囊的头发发附着头皮碎屑。”叶观澜一本正经地解释,“以及你父亲化疗期间在养和医院留存的32份指甲样本,这是当地医疗规范要求肿瘤患者定期监测甲床健康。”
  杨晟被他逗笑了,可那笑声中,却透露着苦涩。
  “但如何证明是杨启燊……”杨晟话音未落,视频通话里的投影切换成某制药厂监控截图。穿中山装的老人正在视察生产线,胸牌标注“总工程师杨启燊”。
  “他们研发的抗癌药中含有氯化亚铊。”叶观澜调出化学式,“你父亲的主治医生,上周在新西兰遭遇车祸。”
  “并且样本sr-xrf图谱与杨启燊办公室搜出的缓释胶囊成分相似度98.7%。”
  上周……
  杨晟握紧了拳头……他刚三返了祖宅。
  杨谦拿起手机,忽地对着叶观澜一笑:“这些数据随便找个实验室都能伪造。”
  叶观澜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所以样本要过牛津实验室认证,数据符合九龙殓房要求。”
  “观澜。”杨晟的拇指抚过全息投影里的侧脸,“你简直是妈咪派来的……”
  “什么?”
  “天使。”他对着镜头吐烟圈,“万能的那种。”
  叶观澜透过显示屏扫了眼杨晟,那眼神彷佛在说杨总嘴真甜。
  “投毒方式推断,指甲样本在第4-5生长层,映射中毒中期,出现硫铊化合物结晶。港大药理系仿真实验也证实,该形态需在ph 6.8-7.2的肠溶缓释胶囊中形成。”
  杨晟突然插嘴:“时间轴锁定,人的头发每月生长约1厘米,选取遗嘱修改前6个月映射的发段,距发根6cm处?”
  说完他看着视频中的叶观澜,像是在等着什么。
  叶观澜淡淡一笑:“没错,因此检测到该段,铊浓度峰值达28μg/g(正常值<0.1μg/g),且呈现周期性波动,峰值间隔7天±12小时。”
  根据科学依据检测技术显示,飞行时间二次离子质谱仪(tof-sims):对单根头发进行纵向0.1微米级分层扫描,绘制铊元素浓度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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