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但这一等,就仿佛毫无边界。
  久到凌北辰已经酒醒,脸皮厚得无以复加,就跟自己扯着好友发酒疯那事没存在过一样,还过来看了一眼,假模假式地敲打了两句——实在是废话忒多。
  久到玩家们都撑不住睡意,下线再上线。
  久到顾尘客已经忍不了想要杀个把太医泄愤,陆景和终于醒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焦急又惊喜。
  太医们简直劫后余生。
  东宫里欢欣雀跃的时候,有某处华丽的宫殿里,娇艳的女人躺在塌上,哪怕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也无法损其风姿分毫。
  “接风?”
  明黄色的布帛被养尊处优的白嫩手指随意的扔在地上:“给谁?陆景和吗?”
  女人嗤笑一声,翻了个身:“就说本宫伤心过度,病了,不宜出门见人。”
  可那张脸分明明艳至极,唇不染而红得妖异,哪有半分病态?
  “是。”
  地下伺候的人却没有半分意外,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贵妃娘娘身体抱恙……恐怕不能出席……嗯,是郁结于心……劳烦公公费心了……”
  大太监满意的揣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离开,心中冷笑: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不就是故意跟陛下闹脾气吗?真是个拎不清的,空长了一张没人脸。陛下还会惯着她不成?
  而屋内的崔氏,笑容也与大太监并无半分不同。
  这宫里就是一台大戏,戏台子已经搭好,剩下的不过是大家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谁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丑角呢?
  第55章 “接风宴?……
  “接风宴?”
  陆景和刚看到请帖的时候, 其实并没啥反应。
  顾尘客和凌燕南这两个相当于皇宫里两个主子的人都回来了,办个宴会多正常?大摆三天流水席陆景和都不觉得有什么,除了确实比较奢靡浪费, 现实条件不是很允许。
  但……“给我的?”
  陆景和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陆景和其实颇有些自傲,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
  要是说在玩家眼里, 那么他陆先生绝对是举世无双, 但在皇宫……陆景和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被重视的必要。
  总不能是凌燕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
  ……别说,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陆景和想起昨天凌燕南那副“色令智昏”导致谢明瑶急急忙忙地针对他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哪怕这句话真的很荒谬,但并不是没有可行性……
  就在生无可恋的被宫人各种捯饬的过程中, 陆景和注意到了突然反常沉默的颜文晟。
  “他怎么了?”
  陆景和胳膊碰了碰一旁同样因为放纵太久而被迫和他一起受苦受难的凌燕南, 悄声问道。
  哪怕他并没明说,凌燕南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人翻了个白眼, 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还能怎么了?这个没出息的!”
  他们两人其实相识很早,或者说,孽缘开始的很早。
  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天才武痴,难得有一个和自己年龄武功都差不多的对手,凌燕南曾经是很见猎心喜的。
  尤其是他这个小对手还经常会傻乎乎的被他过分强大的爹逮到——并不是因为颜文晟傻乎乎啊喂!
  少年时期的凌燕南是要强过颜文晟的,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压着颜文晟打。
  毕竟这位的武学师傅可以说是集天地之精华, 只有他不想要的, 没有他请不来的, 最重要的是还有自家当时关系还不错的亲爹和一直很强大的师父, 而颜文晟带着一个不怎么见得光的身份,基本是没人管的,只能自己尽量摸索。
  ——由此来看,其实颜文晟的天赋是要比凌燕南高的。
  也正因此, 后来因为某些暂时还不可言说的原因,颜文晟得到了系统的教导之后,他就飞快地强大起来了,并且隐隐压过凌燕南一头。
  不过当时二人都已经及冠,也没有早年那么幼稚了,除了相看两厌,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本来这么各自藏着秘密但一个骄傲放纵一个流连花丛,平平淡淡偶尔约架的日子挺好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凌燕南跟着顾尘客去了偏西北,颜文晟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是二人向着损友转化的一个重要过程,毕竟世事艰难,偶尔见面也不浪费在打架上了,而是浪费在喝酒上。
  酒喝够了,其实也就那样。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陆景和。
  或许是命运吧。
  只有命运才能使他们相遇。
  这个谪仙一般却又让人忍不住操心的人,终于还是把他们串联到了一起。
  凌燕南打散思绪,耸耸肩:“这次接风宴规模不大,基本上就是家宴,老头子后宫人不多,为了凑场面,把心腹大臣和闲散宗室也都请过来了。”
  陆景和恍然大悟,紧随而来的就是恨铁不成钢——果然是没出息的!
  有女人没兄弟啊!
  由于自带的骚包属性而逃过一劫,正惆怅凭栏远眺的颜文晟突然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衣襟。
  身上的凉意散去了,心里的却没有。
  “到底是谁在算计我……”
  花花公子喃喃自语,神色依旧哀婉而惆怅,眼底却有一抹暗芒闪过。
  陆景和和凌燕南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倒霉蛋替他们承受了这份罪孽,他们只是如释重负地抱紧好不容易从姑姑们手下留下一条狗命的自己。
  “阿南啊……”陆景和毫无形象地躺在轮椅上,双目空洞无神,半截灵魂飘在空中,“我好佩服你啊……这样的日子,你竟然能过二十年!”
  陆景和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儿不带其他意味的觉得自家好友真是个狼人。
  凌燕南和他姿势差不多,神情还要更加浩渺:“不瞒你说,我现在也很佩服曾经的我自己……”
  “说什么呢?”顾尘客从门外进来,又好气又好笑,“平时一天天的没个正型,让你们捯饬出个人样来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早干什么去了!”
  这位倒也是不用受摧残的。
  毕竟地位本事在那儿摆着,哪怕穿个麻袋坐上去满朝文武也得捏着鼻子赋诗一首,称赞顾盟主崇尚节俭引领时代风尚——别以为文人就多有风骨,大家半斤八两。
  别说脸皮了,本朝尚武,文人大多也都武德充沛,上朝的时候经常一言不合就上演全武行——关于这一点,格外文弱的太子殿下有很多话要说——打伤人的现象时有发生,打死的倒是没有,毕竟凌北辰还不是个完全的摆设。
  也正因此,大理寺的长官经常很头秃啊——满朝文武别管你什么大官小吏,蹲大牢的罪名基本就只有我一个:和同僚斗殴。
  发展到了后来,责任双方甚至都难以追根溯源,于是就打人的和被打的双方一块儿蹲大牢,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终究还是陆景和比较要脸。
  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言不假。
  本就风姿卓绝的陆先生被这么一精心打扮,真成了天上下凡的谪仙人。
  陆景和难以分出心神来理会众人眼中的惊讶,只是很忧愁的抚了抚衣袍,叹了口气:“被拘着倒是还好,就是这个衣服,那姑姑好像是直接从太子衣柜里拿的,我穿着真的不算逾制吗?”
  不仅仅只是衣服,还有腰带冠冕各类首饰。
  不过别的不说,衣料倒是一等一的舒服贴身,首饰也精致华美,毕竟是太子的东西。
  陆先生很害怕啊!
  “没事。”凌燕南满不在乎,“就说你是用的我的,我们俩东西基本一样,你是我朋友,用我点儿东西怎么了?我看谁敢胡说八道。”
  “你是土匪吗?!”
  顾尘客又好气又好笑,抽出腰间的扇子,在凌燕南使劲敲了好几下,“脑子清醒一点儿!你的高冷矜贵呢?怎么跟我出去几年回来成这样了,跟我带坏了你似的!算为师求求你了,要丢人私下里好吗?快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为师抹黑了!”
  顾盟主真的心很累啊!
  儿女都是债,所以他没结婚也没生孩子,可没人告诉他徒弟也都是债啊!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果然一脚踩进了这个大坑,就别想着出来了。
  顾尘客蓦然回想起好友撺掇着自己收他儿子当徒弟时那个充满韵味的表情,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被坑了!
  只可惜,他明白的实在是太晚了。
  眼看着好像越来越幼稚的好友和一直很幼稚的徒弟肩并肩在铜镜前整理好衣冠,顾尘客感觉到了深深地疲惫。
  凌燕南则是不知从哪儿找出来了一身青绿,平常人很难压的住的明亮,穿在他身上却是满满的少年意气风发,青竹丛丛,挺拔秀丽,男人原本凌厉且攻击性极强的五官被刻意往明艳修饰了几分,姿容昳丽,与谢明瑶更加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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