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只是几秒的沉默,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最后,菲尔特把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三枚勋章上。
  菲尔特没有拿起勋章,而是把手伸向托盘旁边的一个黑檀木匣。
  小巧精致的黑檀木匣被菲尔特轻轻打开,里面是深色丝绒的内衬,这本是让他们放勋章的匣子, 现在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菲尔特的动作慢且温柔,他拿起了第一枚勋章, 似乎从那冰冷的勋章触感上看到了星兽老巢上的绝对黑暗,也看到了他们在穿梭舰里生死未知的挣扎。
  然后他手腕微动, 那枚星耀十字勋章便滑入了黑檀木匣的深色内衬里。
  接着是第二枚, 阿书说他受不起,但是他觉得这是他们三虫理所应当拥有之物。
  菲尔特的目光落在南书瑟尔依然紧握着阿德莱特的手上,似乎有些泛白。
  菲尔特沉默着, 将这枚勋章也放到了匣子里。
  最后是第三枚,阿德莱特说他受之有愧,语调冷硬。
  菲尔特抬眸看着阿德莱特挺直又透着虚弱的脊背,没有言语,指尖微动, 最后一枚勋章也落入了匣子的怀抱。
  “咔哒”一声,盖子便合拢,两两之间严丝合缝,勋章的最后一点冰凉也被彻底封存。
  菲尔特看着他们三个,眉宇稍稍有些复杂的情绪透露,什么时候勋章也是卖不出手的东西了。
  但是看着他们三个的神情,却又没说什么。
  “别因为荣誉而愧疚,那只会显得我们没有把事情办好。”
  “这三枚勋章我就封存了。”
  听着菲尔特说完这句话,科蒂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自己弟弟的目光还是有些沉重的,毕竟是用一种类似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灰蓝色的眼眸又描摹了慵懒,科蒂安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形在灯光和壁炉的火焰下被拉长。
  “走了走了,再坐下去,骨头都僵了,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找到的那巨兽还在不在。”
  他朝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好友挥了挥手,动作利落的走到门口,就在他身影要消失的刹那。
  菲尔特慢悠悠的说:“大哥,雌父雄父让你们去殿里找他们。”
  科蒂安身形一僵。
  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也没好到哪里,因为菲尔特说的“你们”里就有他们两个。
  三虫两两对视,皆是苦涩。
  ……
  皇宫深处的宫殿,皇室成员的起居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便是侍虫精心打理的花园,此刻阳光正好,花朵千娇百媚。
  他们在书房里说完,便被撵到了这里,按照菲尔特的话就是雄父雌父让他们过去的。
  不过他们也没放过菲尔特就是了。
  曼德安面如冠玉,长发披散,但是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他浑身的虫帝威严,平日在自己家虫面前,他是不会这样的。
  只是他们这次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他早就该知道,当初科蒂安拦着福迪威不让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他们的胆量了。
  他的目光扫向南书瑟尔,眼神是止不住的后怕和心疼,他对于南书瑟尔的爱护一点儿也不比景淮少,甚至更多。
  他是掌控帝都大权不错,但是他哪里防备过自己家虫,这才让他们先斩后奏得了逞。
  曼德安忍不住责备南书瑟尔,毕竟南书瑟尔这条小命来的太过珍贵了,精心呵护捧在掌心都不为过。
  只是话语中更深的却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你们简直就是在胡闹!南书瑟尔,你到底知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地方?那是星兽老巢。”
  曼德安少有的没叫南书瑟尔的小名。
  “就算那不是星兽老巢,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打的过几只星兽,”曼德安的手指着阿德莱特和科蒂安,“他们两个去都是九死一生,你…你怎么胆子那么大!怎么敢和他们一起去,要是真的出了事……”
  曼德安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要是南书瑟尔出事,那是他和景淮都不能承受的打击。
  毕竟平日里,景淮光是听着南书瑟尔磕磕碰碰都要精神观暴动一下。
  他这些年精心呵护景淮,但是总是让他担忧,这次更是,那片精神观他修复了好久。
  不是他不努力,而是当年在黑洞里景淮受伤太重了。
  景淮没有在沙发上坐着,而是站在窗边,即使不在军部多年,他的身形依旧挺拔。
  眼眸如同千年寒潭般扫过南书瑟尔,看到他身上恢复的不错后,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把视线落在阿德莱特身上。
  景淮的话里没有凌厉,但是直截了当,“这次计划制定严重失当,深入核心战场是元帅的本职,但是让雄虫深入,那便是你战场的失职。”
  “阿德莱特,在这场战役里,我没有看到你那引以为傲的冷静和判断力。”
  景淮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般砸在阿德莱特的心上,这次计划确实是他的失误,若不是有科蒂安陪同,他不知道南书瑟尔还要受多少伤,更不用说任务的完成了。
  阿德莱特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面对雌父的指责,他没有任何反驳。
  是的,这就是失职。让南书瑟尔陷入那样的困境,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南书瑟尔感受到阿德莱特浑身紧绷的肌肉,又一次握紧了军雌的手,他抬头看着自家雌父。
  “雌父,是我非要去的,我用命逼着二哥和阿德莱特,他们没有办法,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且,若是我最后没有引爆泯灭弹,我们三个…可能都回不来。”
  “所以,我是有用的,并不是无理取闹。”
  南书瑟尔说的是事实,并不是为了开脱阿德莱特,而是不希望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家雌君身上。
  况且这是雌父,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打,过后他还是自家雌父的亲亲小虫崽。
  景淮和曼德安对南书瑟尔一惯宠溺,就算是此刻也不想再说他些什么,况且曼德安也训斥过了。
  所以景淮随后的矛头便指向为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说话的菲尔特身上,“还有你,放权给你就是让你陪着他们一起胡闹的吗?这种计划的最后通过,为什么我和你雄父是最后知道的!”
  他们不怕菲尔特翅膀硬,但是也不能不顾一切的硬,若是和他们商讨,那最后的计划肯定会比现在的模样好。
  菲尔特能怎么样,只能听着,他就知道他该去处理政务的,而不是被他们三个挟持过来。
  科蒂安斜倚在一侧的沙发上,手里不能缺东西,他拿了一个精致的古董打火机,在那里开开合合,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灰蓝色的眸子看着眼前应该不能说是温馨的温馨画面,嘴角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露出一丝微笑。
  “哎…行了行了,雄父雌父,小弟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还顺带把我和阿德莱特也捞回来了,虽然这中间的过程是刺激了那么一点,但是这结果好不就行了吗?”
  “再说了,小弟那精神力……”科蒂安啧啧称奇,想起了他们在星兽老巢时候的场景,“啧,比我俩都猛,以后谁再说雄虫是水晶宫里的矜傲小玫瑰,我第一个把他扔到碎星带。”
  科蒂安轻描淡写又玩味的话冲淡了这里紧绷的气氛。
  一时之间每只虫都放松的开着玩笑话。
  谈话过后,他们聚在皇宫里吃了一顿饭,倒是少有的虫员齐备。
  ……
  回到距离皇宫颇远、他们惊喜打扮过的别院,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紧绷的弦彻底松懈了下来。
  虽然知道这次去皇宫必定会受一番责问训斥,但是还是有点难熬。
  那些战争弥漫的硝烟、皇宫中不由得庄重和那牺牲给予的沉重,都被隔绝在别院之外。
  这里只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以及风吹过时翻涌成浪的花海。
  这一晚,他们过的极为舒适,似乎是心灵的交融。
  ……
  几日之后。
  前两日三虫拒绝了勋章,言之凿凿。
  菲尔特也把这次行动与军部一起公布了出来。
  这次行动他们举行了仪式,也极为隆重。
  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坐在客厅里闲聊,中央悬浮的投影自动亮起,播放着菲尔特在帝国广场主持举办的公开悼念仪式。
  “此次‘绞巢’行动,圆满成功。”
  “……他们为帝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是却觉得这份荣誉,这份重量,应该由牺牲者的英灵所承载。”
  菲尔特的声音沉稳有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全息投影里,巨大的英灵碑威然矗立,碑面由上至下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在阳光下闪耀的生命的璀璨与伟大。
  他们是生命,是家庭,是胜利的终章。
  菲尔特在广场上的声音回荡,回荡在广场上空,也回荡在这安静的客厅里。
  “……他们以血肉筑起城墙,用精神建起盾牌,他们把黑暗抵御在帝国之外,他们的名字将与星河同辉!帝国以他们为傲,虫神称赞他们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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