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她没有走远,每次随机选择公馆某处待着,被巡逻的血族发现就配合地回房间。
后来费里德在公馆的时候,被雷奈报告说樗萤又溜了,他亲自过去一看,小姑娘正缠着一个卫兵,让他把手上的智能平板借给她玩。
樗萤狐假虎威特溜:“费里德大人说的。”
费里德在她身后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说过?”
听见他的声音,樗萤回头,脸上没半点惊讶。
她要的就是他来,这几次出溜始终逗留在公馆,无不在释放一个信号:她可以不逃,但她要自由自在地出来透透气。
费里德知道她要他接收这个信号,行与不行只在他一念之间。
樗萤看着他,那表情在说“就算你不允许又怎么样呢”,反正她都可以来去自如。
想与不想,也在她一念之间。
费里德道:“你只是能穿墙而已,我多的是方法困住你。”
樗萤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应景道:“我好怕,大人不要。”
费里德摸了摸她的头发,俯在她耳畔:“那天晚上你翻了我的缎带抽屉,怎么不再往下翻翻?底下有一把枪,杀了我,你当时就自由了。”
“我看见了呀。”樗萤道,“可是我不会杀人。杀了你又能改变什么?”
没了费里德,还会有陈里德,王里德,都不是好东西,她还不一样要被抓起来。
费里德面上沁出一丝笑:“好孩子。”
他忙他的去了,不管她,对雷奈道:“把她房间的门打开。”
想了想,又道:“换个房间,让她住到我隔壁去。”
雷奈板着脸。
他从来就没看懂过费里德,但是看得懂樗萤。费里德这么一放开,樗萤只怕要在公馆里横着走。
果不其然,樗萤俨然把公馆当成了她自己的地盘,钻来钻去,要这要那。
“做一个滑梯?”樗萤道。
雷奈道:“没有滑梯。”
“那烤一个披萨给我。”
“没有。”
“那平板给我玩。”
“不行。”
“雷奈哥哥真讨厌。”
樗萤的作息和血族的作息是反的,以前关住的时候还好,现在得了自由,她天天上午要在公馆里逛,看守她的吸血鬼被迫熬夜,一个个睡眠不足。
雷奈是主要责任人,黑眼圈更重了。
所幸,樗萤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的活动,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很安静。
她喜欢拉张椅子坐在窗边,趴在窗台往外看。
吸血鬼睡觉的时候,樗萤可以打开窗户。嫩生生的脸向外舒展着,像一朵索需太阳的花。
雷奈始终觉得她是朵柔嫩可恶的花。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想呼吸新鲜空气,看久之后,发现她目光转来转去,是有目的地搜寻着什么。
她在等人。
雷奈把这个情况报告给费里德,于是下一次樗萤开窗张望时,费里德就在她身边问:“找什么?”
樗萤道:“米迦尔。”
她倒诚实,毫不避忌地身在曹营心在汉,费里德也不生气,对米迦尔,他同样饶有兴致。
“米迦今天去人类世界驯养家畜了,不在桑古奈姆。”费里德道。
“是吗。”樗萤道。
“就算他在,也不会主动来我的公馆。”费里德道,“要叫他过来陪你玩吗?”
“不用。”樗萤又道。
她仍专心致志盯着远方。
樗萤没有告诉费里德,临窗遥望的时候,她是看见过米迦尔的,就在昨天。
她望着公馆外白茫茫空无一人的街,和护栏后逐渐蔓延而去的黑暗,地势层叠,零星的光错落闪烁着。
即将收眼的时候,樗萤看见一抹亮色从黑暗中透析出来。
她乍然发现,米迦尔站在护栏边,掩藏进婆娑的树影里。
他抬头与她对视,玻蓝的一眼,如镜花水月。
然后他便拉上兜帽,仰身从高处往后翻去,隐进茫茫的背景中。
虽然没有根据,但樗萤笃定他是来看她的。
时间意义上的夜幕降临,作息轮换,到了樗萤睡觉的时间。
她睡觉,血族不会再寸步不离地看守,把窗帘拉得密密匝匝,再多此一举地锁上门,任她在里头安静地休息。
樗萤的确有了困意,白天费里德告诉她米迦尔不在城市,她就没有张望太久,转而去骚扰那张藏在墙里的牌。
樗萤爬上床,拥着被子睡去,睡没多久骤然惊醒。
她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点起灯,光脚踩着地毯来到*窗边,钻进厚厚的窗帘里,把窗户打开,坐在椅子上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人总是有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直觉。
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只有远处工厂机械运作的低沉声响。
好在这时候没有吸血鬼从底下经过,否则一抬头就能看见始祖大人的公馆里有张生面孔。
樗萤真无聊,干脆折起纸来。
窗户响了,坠下轻飘飘的风声。
她抬眼,雪白的披风在眼帘里铺开,披风拢着的金发蓝眼的小王子,就像童话里描述的那样粲然降临。
要不是米迦尔面无表情,只怕会更漂亮。
他站在窗台上俯视近在咫尺的樗萤,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直到樗萤伸手拉他披风:“你坐下来,我脖子酸。”
他才皱眉,微微启唇,似乎要拒绝,尖尖的牙露了些许,昭示着他不仅绝顶美丽,还绝顶危险。
然而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或许他没斟酌出对樗萤这种不怕血族的人类说些什么才算有威慑力,又或许她弱小到他根本无需用行动对抗她的话语,他随即真的在窗台坐下,就在她身侧。
樗萤拿起他一只手。
米迦尔臂线收紧,起了一点戒备,眼神有点凶悍,却很快地转为茫然。
樗萤握着他,她的手还是软软的。
她打开他的手心,在他手里放了一朵同样软软、纸折的红玫瑰。
第133章 轻柔的怜惜在唇齿传递。
“给你,米迦。”樗萤道。
她又改了称呼,得寸进尺地亲昵起来,齿间衔糖似的衔着他的名字,在白夜里发酵,发酵,传到耳朵里,怎么听都甜津津的。
花在米迦尔手心静静躺着,是很温柔的东西。
他还是个少年,却跟温柔的东西无缘已久。手里要么握剑,要么掐着别人的脖子,都很冷硬绝望。
樗萤看见米迦尔握了握手指。
他眼里有着跟年龄不相匹配的凉薄,收拢五指时有一种摧毁一切的狠劲儿,要当着她的面把她不合时宜的好感和花一起捏碎。
可一转眼,这样不留后路的敌意就消散了。
米迦尔看着樗萤姣美的脸,垂眸,用另一只手将持花的手盖住,小小的玫瑰拢在掌心。
他的手背随后一沉,樗萤身子朝他这儿一歪,很自然地将脑袋枕在他手上,清香的发散了他满怀。
米迦尔僵硬得像一座风干多年的雕像,往后抽手,冷声道:“起来。”
他真不好招惹,无论作为血族还是作为米迦尔本身,那么可怕的怪物“约翰四骑士”说切就切,跟切菜一样,料理细胳膊细腿的樗萤也就动动手指的事。
但樗萤不怕他,抓住他的袖口:“你别动,我好困。”
她眨眼速度逐渐减慢,延迟的困意上来了,小小声道:“原来我半夜梦醒为了和你相遇。”
樗萤的眼睛弯成个月牙:“真好。”
米迦尔一直不应,她也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自闭目睡去,十分安心。
迷迷糊糊中,樗萤感应到米迦尔轻轻的动作。
他把手往外抽开,她顺势枕在他腿上。他的手落在她肩头,往外推了一下,不很用力,这一下没把她推动,他就又不动了。
感受到这里,樗萤已沉沉入梦。
米迦尔把手放在樗萤脖子上。
少女的脖颈纤细、修长,像最出挑的小天鹅颈,轻轻一折就会断。
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来看她,或许是因为桑古奈姆的每一天都很漫长,除了出发和复命他没有别的行程,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又或许只是想弄明白,她为什么对他那样。
既不是恐惧的逃离,也不是愤怒的排斥,她好像天生信赖他,也天生喜爱他。
她好奇怪。
米迦尔看着樗萤,他的眸光沉沉的。樗萤安睡着,体温熨帖,他的怀里暖暖的。
宽大的白披风如同羽翼,包覆住了他和她。一时间世界变得很大,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静止。
米迦尔那还有些青涩的喉结滚了滚,到底把手放了下来。
樗萤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好好地在床上,还给盖好了被子。
她忽然心情很好,打个滚儿,趴在被窝里唱歌,听得旁边有人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