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太宰治是在起雾的时候离开的。
奈奈子想联系里包恩询问什么时候方便她回去接纲吉,但电话始终打不通。
不仅仅是她的电话。
户籍科带来的高科技通讯设备同样失效。
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一切视线可及的地方。
整个横滨,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裹夹其中。
侦探打开窗户,往楼下大声喊话:“社长,别出门哦。”
楼下窗户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刀剑击打声。
侦探嘴里嘟嘟两声:“好吧,晚了。”
“不过社长可不会输给异能力。”
户籍科的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开始清一色的拔刀。
“伏见拔刀……”
“道明寺拔刀……”
“八田拔刀……”
最后是淡岛小姐:“淡岛拔刀!”
刀竖于眼前,刀锋清光流转,户籍科的人员眼神坚定。
室长宗像礼司淡淡开口:“找到这场大雾的原因,一旦遇到危险份子,就地处决。”
“是。”
众人齐声回答。
奈奈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嗖嗖嗖从自家楼上跳下去,消失在大雾里。
总感觉围观了一场很羞耻的奇怪仪式。
“……”
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他看向奈奈子,想要安抚一下:“在大雾解决前,我会负责你的安全……”
“大雾什么时候能散掉呢?”
“不清楚。”
宗像礼司不确定淡岛他们是否能精准的找出大雾的起因。
“我很担心彭格列的人会抢先把纲吉带走。”
虽然里包恩答应了自己,会守着纲吉直到她回去。
可……
奈奈子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我知道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很任性,我想离开横滨,去接纲吉。”
谁知道这场大雾会不会弥漫到附近?
谁知道泽田家光会不会偷偷带走纲吉呢?
变数太大了。
大到奈奈子坐立不安的地步。
年轻的姑娘坐在饭桌前,乌黑的头发因为剧烈运动(殴打渣男)的原因而散乱下来,几缕长长的黑发贴着湿漉漉,汗岑岑的脖颈,优雅的像天鹅一样的脖颈,宛如插着鸢尾花的美人瓶,一滴晶莹的汗珠滚滚落下。
当她抬头望着宗像礼司时,乌黑的,明媚的眸子,含着哀婉祈求,就像夜空里笼罩着蒙蒙晚霜的泠泠月色,美得像哀山林间的晨雾,那一处眼角眉梢的愁绪,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纵使这一任青王冷静端方,自持克己。
也是狼狈的错开视线,喉咙里挤出艰难的声音。
“抱歉。”
“真是狠心的家伙呢。”
一旁的侦探叼着翻出来的棒棒糖,小小声的吐槽。
“是啊,真是狠心的家伙呢。”
另一道吐槽声,突兀的,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侦探身旁。
侦探一瞬间鸡皮疙瘩冒出来。
他炸了毛,眼瞳紧缩成针状:“你这样冒出来,很吓人啊。”
“抱歉抱歉。”
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戴着手套的手随意挥了挥,明明有一张上等的皮囊,却让心思敏锐到极致的侦探浑身难受,拉满警报声:危险,危险!!!
“耶?真过分啊,我可不是什么危险份子呀。”
故意拉长的语调,仔细听的话,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就像是……
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仅是侦探先生,身为青王的宗像礼司脸色剧变,握住配剑起身,警惕又戒备中,不失一丝尊敬:“好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张年轻清俊的皮囊下,散发出可怕的,极为恐怖的气息。
拥有石板力量的青王真真切切能感受到对方的可怕之处。
披着斗篷的年轻人举起手里的糕点:“我来拜访一位梦寐以求的女君。”
女君二字入耳。
背对着他的那位姑娘蓦然回首,深深的映入了麻仓好的眼里。
他长长的,释然般的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啊。”
又自顾自的笑起来:“也应该是这般模样的呀。”
若不是这样的女君,怎么配叫安培晴明为博美人一笑自甘化妖,若不是这样的女君,又怎么能叫“他”轮回千年念念不忘,刻骨铭心的记忆着不肯死去呢?
只有这样的女君啊。
麻仓好说:“在下带来了女君最爱的糕点。”
那姑娘歪了歪头,声音清越动人,模样纵使在故意刁难他,也是可爱极了的。
“你怎么知道你带来的,是我喜欢的呢?”
麻仓好脾气好到吓人:“若是女君不喜欢,在下可将这世上所有的糕点,都送到女君面前让女君挑选。”
那姑娘皱起远山墨黛的眉:“你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喊我女君呢?”
“女君为什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麻仓好叹了口气。
在这位女君面前呀,他就是那面团儿,怎么被揉搓也只会连声说好好好的,就算女君冲他发脾气,他只会觉得不是女君的错,一定是他的问题,这可怎么办呀?
这可如何是好呢?
存活了千年的阴阳师,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想要讨好心上人的迫切,可又无从下手的甜蜜与苦恼呢。
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奈奈子想了想:“好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麻仓好说:“我叫好。”
奈奈子:“好?”
麻仓好说:“我姓麻仓。”
奈奈子睁大眼睛,一下子站起来,蹭蹭蹭走到麻仓好面前,踮脚凑过去闻闻闻:“你姓麻仓呀?”
她离的很近。
身上有特别好闻的橙花甜香味儿。
麻仓好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不争气乱跳两下。
他声音很轻,生怕惊动靠近他的人。
“是呀,我姓麻仓。”
她会想去来什么吗?
她会认出我吗?
奈奈子嗅了嗅,又嗅了嗅,举起爪子揉揉鼻子,眉眼间露出困惑:“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啊,难道师父娶了一个不认识的师娘?把麻仓传承下来了?”
麻仓好:“……”
一颗心,终于死掉了。
麻仓好无奈的笑笑:“那么您是想离开横滨吗?”
奈奈子肯定的回答:“是的。”
麻仓好:“一定是今晚吗?”
奈奈子:“今晚可以吗?”
麻仓好笑起来,淡然又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轻对纸吹了口气,纸飞出窗外,忽然变成一辆漂浮在半空中,车轮佩戴巨大鬼面具的马车。
奈奈子一下子认出来:“胧车。”
麻仓叶王朝奈奈子伸出手:“今晚没有任何阻碍,能挡住您前进的道路,女君,请上车。”
奈奈子竖起大拇指:“真棒。”
麻仓叶王那颗死掉的心,小小的,雀跃的跳动了一下。
嗯,好像活过来了。
有救啊。
胧车行走在天上。
横滨被笼罩在浓浓雾气里。
胧车里的摆设,让奈奈子熟悉极了。
她熟练的从座位下摸出一盒杏仁果脯:“咦,还真在呀。”
每次坐上师父胧车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把新做出来的各种果脯塞进座位下面,上班的路上,出门降妖除魔的路上,摸出几枚新鲜的果脯磨牙解闷,虽然正在看书的师父总是喜欢皱起眉毛,不太高兴的样子,可当她凑过去捻着果脯塞进师父嘴里,师父又会舒展眉宇,露出淡淡的欢喜。
“胧车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吗?”
奈奈子好奇询问麻仓好。
麻仓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她师父这件事情。
解释是苦恼的。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迂回:“果脯是新鲜的。”
奈奈子眨眨眼。
麻仓好:“女君不妨再猜猜?”
奈奈子不想猜,不想当谜语人,她抓起几枚果脯,一枚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果脯腌制的恰到好处,另一枚举起来:“你要吃吗?”
胧车里镶嵌了照明的宝珠。
宝珠的光辉落在她的指尖。
莹润如玉的手指,很像麻仓好千年前在内库中见到的,由遣唐使带回来,珍藏于深宫中的一尊白玉美人瓶。
那美人瓶极美。
质地白皙细腻,流淌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辉光。
纵使待在不见天日的宝库里,于无数珍宝中,仍然是最吸引人痴迷的存在。
麻仓好凝视许久。
勾着嘴角,声音陡然压低下去,原本冷淡薄凉的声线变得轻柔又暧昧。
他俯身低首。
张嘴叼着奈奈子指尖的果脯。
乌黑如墨的长发垂落在两人的腿上。
天青色的浴衣外,垂下头的瞬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