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龙神擦了擦口水，一眨不眨的盯着烤炉：“真香啊。”
神明不需要进食。
偶尔收下信徒的供奉，与享乐酒水美食只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这种愉悦是剧毒。
正如神从人的思潮中诞生，人觉得这位神是喜欢美酒的，那么口耳相传后，也许数年，数百年，这位神明就会变成嗜酒如命，喜好美酒者。
麻仓叶王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高龙神，语气平静：“您不爱进食？”
高龙神说：“吾不爱进食。”
麻仓叶王指了指奈奈子：“吾徒善烹调食物。”
高龙神颔首：“吾喜进食。”
麻仓叶王眯起眼：“喜与爱？”
高龙神回头看他，人类阴阳师的敏锐叫神明也暗自惊讶：“你很聪明。”
爱，是人类赋予高龙神的“喜好”，高龙神为贵船的龙神，当然不喜人类食物，以风霜朝露，鲜花为食物。
人类固执信仰着高龙神。
信仰是一条牢固的锁链。
锁链这头是神，那头是人，两者皆被牢牢捆住不可挣脱。
而“喜”，才是高龙神的情绪。
喜欢美味的食物，欣赏美丽的风景，在旷野之中化为龙神，寻找一处泥潭，在泥水中快乐自由的翻滚，雪白坚硬的鳞片染上脏兮兮的污泥，是神官们，信徒们没办法容忍。
他们需要一位高高在上，高洁无所不能的神。
不需要一位泥潭里打滚的龙。
麻仓叶王言语隐蔽的点出人与神关系中最隐秘不可言说的东西。
高龙神不知怀有什么样的心思，肯定了他的猜测。
将猜测变成了事实。
“烤好啦。”
最先烤好的嫩鹿肉送到龙神和麻仓叶王面前。
高龙神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真香，好了，让吾来……”
尝一口，就一口。
嗷呜一口。
好像没尝到味，舌头被包裹在嫩滑香浓的云层里，从头到尾做了一场温柔的按摩。
什么味道记不住了。
反而留下一种温柔美好的记忆。
“真幸福啊。”
高龙神捧脸赞叹，眯起眼睛，幸福到浑身冒泡泡。
亮瞎眼的白光随着主人的心情，转变成粉红色。
麻仓叶王夹起一块鹿舌，品尝一口。
正如高龙神所言。
心里都被食物的美味和那种绵绵飘飘的仿佛在云端漫步一样的轻松感，麻仓叶王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是吧是吧？”
美味的食物仅仅得到自己的喜欢是不够的，那种想要全世界都肯定自己喜欢的食物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心情显得有些急切。
高龙神得到阴阳师的肯定后，掏出一瓶珍藏的酒水。
阴阳师则取出来自唐国的配套瓷器。
清澈略带浅红的酒水倾泻而下。
宛如朵朵盛开的初桃。
酒香扑面而来。
神明与阴阳师对坐饮酒，清列甘醇的酒液搭配烤好的嫩鹿肉，美味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吃进去。
奈奈子烤好自己和前鬼的一份。
鹿肉点上酱汁拌饭吃。
前鬼在龙神面前很拘谨，埋头干饭。
龙神有些微醺，提起一件事：“吾见奈奈身上有稻荷神的灵光，她是稻荷神选中的巫女吗？”
阴阳师捏住酒杯的指尖一顿，假装若无其事：“非是巫女，只是与稻荷神有缘。”
龙神抚掌道：“那便与吾做巫女吧。”
奈奈子眼睛蹭一下亮了。
不枉费她烤了半天的肉。
她的空调，又进一步。
麻仓叶王揉了揉耳朵，满脑子都是奈奈子心里山呼海啸的“空调”二字。
“那便拜托龙神了。”
—
天一亮。
奈奈子迷糊起床，准备龙神的饭点。
早上，她们吃烤鸡。
龙神吐出一口气，用力一吸，风云涌动，龙卷风形成可怕的漩涡，嗖一下四五只鸡落到奈奈子面前。
奈奈子抬头，看着正要恢复人形的龙神头上的词条。
ps：这是一位喜欢泥打滚，人身真麻烦的龙。
奈奈子举起一只待宰的山鸡：“麻烦龙神大人帮我杀一下鸡。”
高龙神面对lv5+1厨艺表现出无以伦比的包容心。
“好啊。”
正要化为人形，听见奈奈子说：“用龙爪子划一下就好了。”
龙神抬起爪子，低头看尖锐的大指甲，弯弯钩爪如新月，闪烁寒光：“划拉一下？”
“划拉一下。”
奈奈子把鸡递过去。
高龙神划拉五下，一下子处理好五只鸡，若有所思的说：“嘿，吾的爪子真好用。”
奈奈子很给面子竖起大拇指：“超级好用哒。”
“咱们别变回来了吧。”
“多帅的龙啊。”
“整个世界最帅气的龙。”
高龙神扭扭捏捏：“真哒？”
奈奈子情绪价值拉满：“真哒，龙神大人是世上最帅，爪爪最锋利的龙。”
高龙神咳嗽一声，小声说：“其实还有比吾帅的……”
奈奈子大声反驳：“比你帅的没你厉害，比你厉害的没你帅，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帅帅厉害龙。”
一通pua，高龙神从没被信徒疯狂夸夸过。
大家赞美龙神是很矜持的。
贵族写含蓄矜持的诗句，也不管高龙神看不看得懂呀，库库一顿夸，这年头识字率可不高，那些诗句除了贵族“孤芳自赏”，在下面可传不来。
平民则词汇贫乏，讲究以真心信仰龙神，说咱们不搞形式主义。
高龙神经不住小朋友的夸夸马屁啊，扭捏着举起爪子，龙脸红扑扑的：“吾再杀几只鸡，你与麻仓叶王送去？”
“好嘞。”
奈奈子带着高龙神亲自杀的鸡下山了。
神明住在山上。
神官住在山下。
麻仓叶王也住在山下。
安培晴明的回信由鸦天狗日夜不休的送来，信里就（泰山府君祭）的初稿写下一些看法，麻仓叶王读完信，沉吟片刻，落笔写下和高龙神交流而来的秘闻，关于神明的秘闻。
“师父！”
哐当一声，门从外面撞开。
“kuwa。”
负责警戒的前鬼率先“投敌”，拉开房门：“呜嗷呜嗷。”
激动的语气，让麻仓叶王微微抬头望去。
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
阳光里朦胧出七彩的光晕，可见远处青山绿水，鸟儿鸣叫声悦耳极了。
这样的日子，令阴阳师有些微微出神。
阳光洒在那道小身影上。
“噗。”
写着泰山府君祭的纸张飞扬而起，青年视线收回间，几根凌乱的羽毛拂过眼角，伴随着“咕咕咕”的声音，一根热乎的，带着屎臭味的翅膀击中那张清俊白皙，细腻如美玉的脸。
“呕。”
麻仓叶王连忙躲开，扶着墙角差点吐出来。
“师父呀，这是活山鸡，龙神亲自抓的，这是刚宰的山鸡，龙神亲自宰的，喏，我给你放在这儿，晚上加餐，我先走啦么么哒。”
奈奈子不小心把活鸡死鸡都砸在桌子上面。
一见到师父被鸡扇嘴巴子，又扶墙作呕的样子，立马见势不妙开溜。
“呵，想跑？后鬼。”
阴阳师冷笑，眸光闪烁着“今天我要灭了这个逆徒，天照来了都拦不住”的凶光，直接召唤出一只藏青色的大鬼。
“噶？”
奈奈子惊呆了。
怎么还有一只后鬼？
“前鬼救救我。”
sos，救命，救命，救我小命！！！
前鬼拦在后鬼面前。
阴阳师淡淡开口：“收。”
然后前鬼化为一道青烟，被强制遣返回封印宝珠里。
遭到后鬼追击的奈奈子上蹿下跳，几只鸡受到惊讶，鸡飞狗跳，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麻仓叶王冷静地抽出拐：“抓住别放手，我这就来抽她。”
“嗷嗷嗷嗷！！！”
一声声惨叫，响彻云霄。
“师父我错啦！”
——
奈奈子瘸着腿回到山上。
龙神趴在山头上，胡须飘扬，朝她吹了口气。
龙神木有口气。
吹出来的风是灵力生气的集合体，拂过奈奈子被揍肿的屁股，一瞬间就不疼了。
奈奈子摸摸屁股：“哎呀，好啦？！”
哭丧着脸的小朋友立刻高兴起来了。
龙神两只大爪子交叠，放在面前的石头上，又把头搁在爪子上。
问奈奈子：“晚上烤鸡吗？”
奈奈子用力点点头：“晚上吃烤鸡。”
晚上的烤鸡香迷糊了神明。
连鸡带骨头的吞下去，一口气吃了四十几只鸡的龙神意犹未尽，长而飘逸的胡须上，沾着油光：“我们明天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