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满园锦绣,处处喜气。
丫鬟们穿着崭新的桃红比甲,来往间步履轻快,小厮们腰系红绸带,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姜窈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抿。
也是,对王家来说,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
柔嫔诞下皇子第二日,便有钦天监上奏,称此子命格贵不可言,有“紫微临世”之相。
不,现在应该称为柔妃了。
山火一起,朝中风向瞬变,人人都知,这位小皇子便是未来的储君,连带着王家也水涨船高。
“诸位尝尝这玫瑰酥,可是宫里赏下来的方子,”王夫人语气里掩不住的得意,“柔妃娘娘特意嘱咐,要好好招待各位夫人小姐呢。”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奉承之声。
“柔妃娘娘真是仁厚,得了圣宠还不忘惦记娘家。”
“小皇子天庭饱满,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将来……”
说话的人故意收住话头,众人却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姜窈垂眸,轻轻咬了一口玫瑰酥。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却只觉得讽刺。
箫无衡与谢余年的“死讯”才传回京,这些人便迫不及待地庆贺新贵崛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王夫人盯着姜窈那张清艳绝伦的脸,心思活络起来。
姜家如今算是已经失了谢家这个靠山。
姜父虽是户部尚书,但朝中风向已变,柔妃得宠,王家如日中天,若能将姜窈纳进门......
她唇角微勾,朝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王名扬便拎着个酒杯从前厅过来。
他身形消瘦,眼下泛青,一看便知是被刑部的差事折腾得不轻。
“我在前面喝着呢,唤我干嘛?”
王夫人拉过王名扬的手,压低声音道,“你先别生气。”
王名扬不耐烦地甩开袖子,酒气混着熏香扑面而来,“有话快说,前头赵家那几个还等着我回去喝呢!”
王夫人被他的态度一噎,却仍耐着性子哄道,“你不是总嫌刑部差事苦?姜家姑娘就在这儿,她父亲可是户部尚书,掌着六部的钱粮调度......”
他自然听懂了母亲的暗示。
姜窈?
那可是跟谢余年定亲,被他捧在心尖的人,如今竟能落在他手里?
王名扬眯起醉眼,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
姜窈正垂眸端坐,绯红裙裾如绽开的芍药,衬得肤若凝脂。
确实有几分动人。
王名扬喉结滚动,酒意混着邪念涌上心头。
户部......那可是油水最厚的地方。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母亲想让我娶她做继室?”
王夫人轻嗤一声,用帕子掩住嘴角的冷笑,“一个庶女,也配做你的继室?侧室便是抬举她了。”
她见王名扬意动,立刻趁热打铁,“太后娘娘硬把你塞去刑部,这两个月都瘦脱相了。”
她心疼地捏了捏王名扬的手腕,“你父亲事事听宫里娘娘的,可咱们自己总得谋条出路。”
“儿子怕......”王名扬故作迟疑,压低声音,“姜小姐心气高,未必愿意。”
王夫人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愿意又如何?她现在不就在我们府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姜窈面前的茶盏。
王名扬顿时会意,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是啊,现在谢余年死了,可没人再护着她了。
他想起上次在街上,谢余年让他颜面尽失。
如今风水轮流转,谢余年的未婚妻,很快就要在他身下承欢......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燥热。
“那若是姜尚书怪罪......”
“傻孩子,”王夫人轻抚儿子的手臂,"她今日盛装赴宴,不就是给各府相看的机会?至于愿不愿意......”
她朝身后嬷嬷使个眼色,“咱们家又不是没办过这种事。”
嬷嬷立刻捧来一小盒香。
王名扬想起半年前那个抵死不从的刘家小姐,闻了一刻钟后就软成了春水,第二日还不是乖乖做了他的外室?
王夫人慈爱地替王名扬整了整衣襟,“你纳他女儿为妾,他面上难看,心里指不定多欢喜能攀上我们王家呢。”
她唤过来一个丫鬟,“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点上这芙蓉香。”
丫鬟会意地躬身退下。
第229章 东厢房
王名扬看着母亲这番安排,脸上的笑意越发狰狞。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锦衣上洇开一片暗色。
“母亲放心,儿子定会好好‘照顾’姜小姐。”他舔着嘴唇,目光如毒蛇般黏在姜窈身上。
王夫人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手,“去吧,前头宾客还等着,待会儿母亲叫人送她去歇息。”
王夫人一路与其他客人客套着,端着一副慈爱的笑容走近姜窈,见她双颊微红,眼神略显迷离,心中暗喜。
酒量这么差,倒是省事了。
她亲热地握住姜窈的手,“姜小姐可是醉了?这酒后劲大,不如先去厢房歇息片刻?”
姜窈微微蹙眉,指尖轻揉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是有些头晕......不劳烦夫人了,我要在这等宁婉姐姐。”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是满脸关切,“不如先去厢房歇息片刻?我让丫鬟给你煮碗安神汤,傅夫人那边我自会寻人去告知。”
姜窈抬眸,眸光如水,“那......便叨扰夫人了。”
她起身时,脚步虚浮,身子微微晃了晃。
王夫人指了个丫鬟,“东香,送姜小姐去东厢房。”
东香应声,同夏蝉一左一右地搀着姜窈往东厢房走。
行至回廊转角处,夏蝉忽然“哎呀”一声惊叫,猛地停住脚步。
“怎么了?”东香被她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一松。
夏蝉急急松开搀着姜窈的手,弯下身扫视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糟了!小姐的玉佩掉了!”
东香皱眉,“什么玉佩?”
“是......是谢公子送给我们家小姐的!”夏蝉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小姐一直贴身戴着的,方才定是解披风时不小心......”
东香迟疑地看了眼倚在廊柱上、醉眼朦胧的姜窈,又望了眼回廊,“要不先送姜小姐去厢房,我再帮你找......”
“不行!”夏蝉一把抓住东香的手腕,“那玉佩是我家小姐最后的念想了,若真丢了,小姐醒来怕是要寻短见的!”
她突然指着不远处一座亮着灯火的厢房,“那是不是东厢房?我先扶我家小姐过去歇着,你快沿路找找!”
东香顺着夏蝉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是东厢房。
她迟疑道,“可是夫人吩咐要亲自送......”
夏蝉急得跺脚,“方才路过那片竹林时我还摸到玉佩在的,定是掉在这附近......”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子塞过去,“好姐姐,你就帮帮忙......”
东香捏了捏手中的银子,又见姜窈醉得站都站不稳,心想反正厢房就在眼前,便点头道,“那你们先去,我找到东西就来。”
说完匆匆往回寻去。
东香寻回玉佩,折返时见夏蝉独自站在厢房门外,有些疑惑,“你怎么不进去伺候?”
夏蝉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我家小姐歇息时不喜人打扰,方才吩咐我在外头守着。”
东香走近几步,果然听见厢房内传来细碎的声响。
似是衣裙摩挲的窸窣声,又夹杂着几声低柔的呓语。
“夫人的安神汤怕是还得熬上一阵,”东香想起夫人的交代,眼珠一转,亲热地挽住夏蝉的胳膊,“妹妹不如随我去茶房等着?还能歇歇身子。”
夏蝉面露犹豫,“可小姐若醒了唤人......”
“放心,我让小丫头在这守着,”东香朝不远处招招手,立刻有个粗使丫头跑来,“你在这儿听着动静,若姜小姐醒了,立刻到茶房知会。”
夏蝉余光瞥了一眼厢房,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那......便有劳姐姐了。”
......
宴席过半,李宁婉环顾四周,始终未见姜窈身影。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朝王夫人走去。
“王夫人,怎么不见姜家二姑娘?”李宁婉笑意盈盈,眼底却带着几分探究,“方才还见她在这儿,莫不是不胜酒力,躲懒去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王夫人脸上堆起慈和的笑容,“姜小姐方才有些乏了,我便让人送她去东厢房歇息了。”
“你若想寻她,我叫人带你过去,罢了,我带你去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几位正闲聊的夫人,又笑道,“正好花园里新开了几株金丝菊,我顺路领着几位夫人过去瞧瞧。”
李宁婉眸光微闪,面上却不露分毫,“那便有劳夫人了。”
王夫人笑意更深,转身招呼了几位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