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良久,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过去的那人是谁。
  作为华夏书院的学生,在他们的眼中,童启一向是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形象。他们从未思考过,对方竟然有一天,也会受伤,和死神擦边。
  在深深的难以置信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怒火滔天。
  谁?
  到底是谁,竟然敢如此伤害山长?
  他为了百姓奔波劳碌,明明不是自己的义务,却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和谈,如此鞠躬尽瘁、心怀天下,到底是谁,竟忍心对他下手?也太卑鄙无耻、禽兽不如了一些!
  若童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华夏书院怎么办,他们这些学生又怎么办?
  只怕永世都难以原谅自己。
  一想到这些,他们便恨不得亲自手刃对方上百次,可即便这样,也难掩心头之恨!
  不过送火炮而来,惊鸿一瞥,都如此激动,而对于全程看着山长受伤,在耶律隆绪追击下狼狈躲避的赵天阙与李元昊来说,那就更别提有多懊悔、自责了。
  明明才几岁的孩子,脸上尽是一片冰冷之色。
  她拿着武器,执拗的站在柏弓良面前,再三要求一同攻城。
  柏大将军为难不已。
  “不是我不让你们去,而是你们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若是受了伤,等童山长醒过来,一定会责怪我的。”
  “您放心,山长那边我们自会去请罪。但四皇子与耶律隆绪,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伤害了我们的师父,就如同伤害了我们的父亲一般,若不是他们抓了我,拿来威胁山长,山长也不会因此受伤。都是我们拖累了他!所以,我们必须得亲自报仇雪恨才行!您若不让我去参加,那我定会一辈子难以安眠,终身悔恨的!”
  很难想象一个两岁的孩子说出“终身”这两个字的意义,有多么可怕。
  岳灼华在旁听着,都忍不住开口劝道。
  “舅舅,你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在黄龙府呆了那么久,想必对其中的地形也是十分了解,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帮助,也说不定呢?”
  柏弓良垂眸深思着。
  折继世与戚风言见状,忙要求一起参加。
  毕竟那些抬来的火炮,整个军营里,如今也就他们自己会用。
  毕昇先生曾亲口嘱咐过,说这东西是在童山长的设想中,强行赶出来的,许多原材料尚且找不到,只能用代替的,先做出个半成品出来,因此不少功能都未完善,危险系数更是极高。
  若是不懂行的人操作,便十分容易炸膛。
  且命中的准确度也会大幅度降低。
  别搞不好最后城门没炸下来,反倒用的人先受了伤。
  见他们一个个年轻气盛,执拗倔强,柏弓良无法,也只得暂时同意。
  但同时也警告了他们不准随意行动,一切要听从指挥。
  四人皆乖乖的同意。
  在童启受伤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对华夏书院的认知,都只是一个“很会教应试科举”的书院罢了。
  充其量也就老师质量高一些,学生背景深一些,山长有名一些罢了。
  可随着大军前压,【童启重伤】的消息传回中原。
  谢家、西夏、皇城司、伊川县、京都城内……顿时震动一片。
  大家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华夏书院的影响力,竟已经达到了相当惊人的程度。
  环县内,郭胜开联合西夏王室,率先对此事发表了声明。
  他连着写了好几篇檄文,怒骂耶律隆绪的言而无信、凶残暴虐,不仅对其绑架西夏小王子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更对其造谣童启叛国投敌的言论与行为进行了极其详细的披露与谴责!
  其中以《斥辽主无道诏》更是作为经典中的经典,成功留存后续教科书必背课文之一。
  文中,他将耶律隆绪描绘成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出的无耻小人,更对其继位不正,二十多岁仍旧屈居于母后阴影之下,难以亲政而感到可笑,形容其是“没有断奶的巨婴”,理应早些退位让贤,让萧太后以女帝之姿,登基治国才对。
  那辞藻之华丽,情绪之饱满,引起无数文人大儒的欣赏与赞叹。
  更带领着不少环县、西夏的百姓们,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华夏书院的学生们很快也随之躁动,沸腾起来,纷纷上书静坐,要求朝廷给个说法,严惩耶律隆绪,并撤回和谈的命令!
  他们好端端的山长,连累都舍不得累着,这怎么去了一趟边疆,就重伤了?
  我们可是文臣啊!
  不是当成武将那么用的!
  既然知道有可能和谈难以成功,那为什么还逼着去谈?
  这不是虐待文人吗?
  京都府、蓟州城、涿州城、瀛州城很快响应,连带着江南不少士子都站在了童启这一边,被辽国的态度所深深激怒。
  他们此时此刻,战线空前的统一起来,皆想的是,打!
  不愿和谈是吧?
  那就打!打到对方彻底认输,愿意心甘情愿跪着赔礼道歉才行!
  妈蛋,好声好气说话不听,非得让他们撕破脸了去说,简直就是个贱骨头嘛!
  凭什么他们说停火就停火?
  人犯我一尺,我就应该犯对方一丈!
  侵略是吧?攻城是吧?屠杀老百姓是吧?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去也这么对他们呢?
  “拿下上京,活捉萧太后!”
  “拿下上京,活捉萧太后!”
  不知道谁先提出的这个口号,很快的,这句话便随之风靡起来,逼迫的各方知府、县令不得不连番上书,禀告此事。
  开封府内。
  老皇帝正在徐常侍的帮助下,翻看着吴韧哭诉的折子,其中深情满满,声泪具下的阐述着自己远在广州偏僻之地,没办法代替师长受罪,辜负皇恩、师恩的内疚,更对朝廷与辽国的和谈决定而感到怀疑与不安。
  其信中再三询问道,“此事真的是圣上的决定吗?如此保守克制,明明大胜却要上赶着与对方言和,难道不是将开疆拓土的功劳拱手相让吗?臣十分怀疑这乃是小人忌惮明君所行的挑拨之言,还请圣上千万擦亮眼睛,莫要被欺骗!”
  那话语中,无条件维护着圣上的姿态,令老皇帝感到身心顺畅的同时,也不免心虚几分。
  他不由反省是否是自己太过于胆小了,而对童山长逼迫过多,这才导致了和谈的失利。
  朝堂内,华夏书院出来的汪启元、常仕进、刘卜温等新科进士,也在竭力争取着,希望圣上为此事而做出严厉谴责,收回和谈的要求。
  不少老旧朝臣,皇亲国戚,尤其是徐将军六皇子一派,皆感到嫉妒而厌恶,口中嘲讽不断道。
  “真是够了,不过受个伤而已,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是,他是为了和谈而受伤,可柏大将军不是已经大军前压,为他出气了吗?你们还想要如何,难不成真的要继续打下去?这场仗都已经打了快一年多了,耗费的银两、粮草不知凡几!如今又加上了火药,光是那木炭、硫磺,哪个不是妥妥的烧钱?国库已经空的可以跑马了,难不成就为了一个人所受的罪,就要把整个国家都赔上不成?”
  “就是啊!不过一个书院的山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知道你们是从他的书院里出来的了,可这是朝堂,不是小孩过家家!就因为你们关系亲近些,我们就必须重视吗?若因此而引发的朝堂不稳,那谁来负责?战争,是不能再打了,大不了换个大臣继续和谈就是!”
  汪启元一步不退,情绪激动的上前质问道。
  “王御史这话,未免太置身事外了一些?试问童山长是代表的谁前去和谈?礼部的事,朝臣的事,你不说感激,反倒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难道就不觉得无耻吗?而那辽国如此态度,分明就是在侮辱我大奉朝,今日,我们可以看着童山长受伤,不追究,那明日呢,我们便能够看着圣上受辱而视若无睹!王御史,你可以明哲保身,继续当缩头乌龟,可我们,不愿意!”
  “你!”
  胡丞相顿时咳嗽一声,警告性的瞪了汪启元一眼,制止了两人的继续争吵。
  不是朝臣非要跟童启作对,而是大家站位不同,利益不同,自然思考的偏重也就不一样。
  如今伐辽之战,明摆着就是童启的功劳最大。
  柏将军、岳灼华等人次之。
  文官集团早就眼红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而此刻童启受伤,自然就是他们绝佳的机会,当然会个个跃跃欲试,期待不已了。
  毕竟,谁不想从这样重大的历史大事件中分一杯羹呢?
  若继续战,那受益的人,不会有什么变动,可换了人参与和谈,却能够令不少文官,闪亮登场。
  所以大家自然要贬低童启,抬高自己。
  礼部尚书见状,顺势而为,上前道。
  “汪大人此言也无不有理,和谈,本就应该是我礼部的事情,圣上,臣请旨率人前往边疆,修改和谈一事,务必会将童山长的冤屈一同表达给辽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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