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爱吃的人,总是善良的。
  他接过竹筒,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本以为会十分腥气,没想到嘴中却瞬间布满一股醇香浓郁的味道,清甜,润滑,仿佛一场春雨,直接浇灭了他一整个上午所积攒下来的郁闷之气。
  好喝!
  刘老眼神亮起,狠狠的又吞了一大口。
  又是美食,又是奶茶。
  丰盛的午餐令两位大儒心情转好,自然也不再排斥童启的拉拢与介绍,愿意屈身去逛一逛这传闻中的华夏书院,到底有何新奇之处。
  童启内心知晓两位大儒不喜他,因此也没跟上,而是派了两个学前班的学生过去讲解。
  午后,阳光正盛。
  华夏书院内部因为在山上,反而隔绝了热气与燥意,清风阵阵。
  童庆安和童淳规规矩矩的穿着书院内的制服,在前领路。
  不及大腿的身高,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如同小鸭子一般,可爱十足。
  “这便是我们的宿舍楼了,往前走便是藏书阁,但因为我们还没有拿到木牌,所以如今仍然进不去,就不介绍了,穿过这道门,便是后山,那里有山长设置的温室大棚还有实验基地……”
  两个人认真的讲解着,稚嫩的童音,古板又严肃。
  他们十分想要像二年级的师兄们一样,表现沉稳,可小短腿终究走不快,也走不远,还不到一半,便气喘吁吁起来,额头带汗。
  两位老人看的心中柔软,不忍道。
  “罢了,前方便是一处凉亭,我们歇一歇再走吧。”
  明知道几岁的娃娃走不了多远,还故意派来给他们领路当向导,这童山长,着实鸡贼。
  童庆安与童淳忙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虽然他们每日都有参加晨跑活动,可大中午的逛书院,也的确是个体力活。
  两个孩子不调皮,说歇就歇,乖巧的站在一旁,默默陪侍着。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虫鸣声。
  吴老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声询问向两个小孩。
  “你们在这书院内,呆了多久了?可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令人不适,表里不一之处?”
  刘老瞥了一眼自己套话的好友,没有做声。
  小孩子心思单纯,最容易直言直语,若华夏书院藏奸耍滑,只做表面功夫,明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那想必是极其难以隐藏住的。
  他也很好奇。
  这盛名之下的书院到底有何神奇之处,竟能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百般拉拢?光看外表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装潢、构造新奇一点嘛?
  被问到的童庆安一脸疑惑,不解道。
  “什么叫做表里不一啊?”
  “就是,有没有故意让你们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样子,但平日里私下却截然相反的?”
  童庆安与童淳认真思考了许久,摇了摇脑袋,道,“没有吧?书院内一直都是这样啊,并没有什么表里不一的时候。像是这种大型活动,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蹴鞠赛也有举办过,而且我们每年期中期末考试结束,山长都会举办颁奖大会,那场面也很隆重啊!若说有什么不同的……一般这个时候,山长都会特意叮嘱继本叔加强巡逻,怕人贩子上山把我们拐跑了,这算吗?还有就是之前参加活动的,都是二年级的师兄,今年他们要忙着乡试和明年的进士考试,没空陪我们玩,所以只能一年级的学生们参加了,不过等他们考完了,应该就有时间了。”
  童言童语,听得两个大儒忍不住脸上带笑。
  他们不忍心提醒,其实一个士子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恰恰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刻,等真的考中了,才是为了生计、责任而忙碌的岁月。
  想起前些日子朝堂上所争论的句读、拼音之类,旁边的刘老忍不住询问道。
  “听闻,你们书院的山长发明了一种帮助蒙童更加快速理解记忆的东西,名为拼音、句读,你们有跟着学习吗?感觉如何?”
  童淳立马回道,“那当然感觉很好了!我以前读书,总是记性差,不如庆安,好多字记了忘,忘了又记,总是说错,是山长教给我可以用拼音帮忙记忆,然后我才快速记住的!现在背书时,速度都快能够赶上庆安了……”
  “可这种,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投机取巧吗?外面有不少大臣已经骂你们山长是不敬先贤,犯上作乱了。”
  虽不懂犯上作乱、投机取巧是什么意思,但本能的觉得这两个词不算是什么好的说法。
  童庆安防备的护在童淳身前,辩驳道。
  “怎么会?人本身就有很多种类型啊,有的记得快,有的记得慢,山长说过,有一类学生本身就是记拼音要比记字形更厉害的!都是找方法让自己记得更牢固一些罢了,那只能算是勤奋,怎么能说是投机取巧呢?况且,句读和拼音只是辅助我们更快速的理解文章和句式,又没有更改什么其他的内容,学与不学,全凭自愿就是,又哪里有不敬先贤之举?”
  小孩子虽单纯,可说话却极其富有逻辑,假以时日,想必又
  是一个辩论好手。
  吴老、刘老两人听得心中怜爱,原本所固守的思想也随之倾斜。
  是啊,又没有强迫其他人学习,更没有更改什么先贤内容,这算什么大不敬呢?
  “那你觉得句读好用吗?”两人采访道。
  “好用。”
  “为什么?难道不怕解读错了圣贤书?”
  童淳和童庆安不懂得这两个大儒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他们挠了挠脑袋,干脆用山长以前讲的一个句读争论小故事,作为举例。
  “原本我们也没有觉得麻烦,笼统读下来,其实很多文章只需要一口气背诵完毕即可,卷子上又不考究哪里停顿,可山长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们才发现,一个句子断在不同的地方,歧义是很大的。有句读,反而是更加方便我们理解原意……”
  然后,童庆安便给两位大儒讲解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的小故事。
  这个故事,存在在很多现代的教科书里,可真正发生的时间却是在明朝,两位大儒头一次听到如此新鲜的解读,非常意外。
  越品,却越觉得有禅意。
  光是几个字的罗列,竟然就能有如此多的解读,甚至想法不同,得到的答案竟能够完全相反。
  妙,实在是妙。
  “你们山长还说了什么?”
  “我们山长还说……这社会是一直在变化的,只抱着过去的观念举步不前,才是错误的想法,真正的主角都是在不断成长和改进的过程中,只有反派才会原地不动……”
  “我们山长说,人要有不断学习新事物的勇气,只有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够享受得到美味……”
  “我们山长还说……”
  一路上,两个小孩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提到童启童山长,便说的喋喋不休起来。
  两个大儒对视一眼,纷纷感觉到了好笑。
  别的不敢说,这一趟旅程下来,童启童山长的威望到底有多高,他俩算是完完全全体会到了!
  别管谁,只要提到童启,这一股子狂热的劲头,其推崇与敬仰,简直如同宗教一般。
  “古有两小儿辩日,今有华夏书院两小儿为我等解读句读之存在必需性,看来,我等确实是老了啊。”
  刘老由衷的感叹道。
  颇觉一股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两个小孩子迷茫的挠了挠脑袋,一副听不懂到底在讲什么的样子。
  午休时间结束,大家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这个时候,第二场辩论也即将开启了。
  折家老小并身站在后排处围观着此场辩论,小声的谈论着。
  “爷爷,您觉得华夏书院的童山长,对于西夏到底是何种态度啊?是偏向,还是提防?”
  他怎么看不太懂呢?
  说偏向吧?对方一箭射死人家的小王子在前,且还极力要求圣上防备西夏;可说提防吧?他又刚收下了西夏小王子作为弟子,与其他学生一起教学,毫不设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还敢让李元昊亲自辩论自己的国家狼子野心,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两国产生矛盾吗?即便西夏有这样的想法,如此情景,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可能明晃晃的承认吧?
  他琢磨不透童启暗地里的意思,而折家老爷子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童山长此举必有其含义,我们不懂,乃是我们没有其超前的视野,静观其变就是。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童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大奉朝的事情,既如此,又何必事事去追寻其背后到底何意呢?”
  也是。
  折继世耸耸肩,不再执着。
  两个人抬头看向台上。
  三声木槌敲响,第二场辩论赛的帷幕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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