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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零年代女军医 第31节

  “看看这场雪下多久吧,如果半夜能停,就继续去,不管咋说,还有三五个人会来,娘既然接了这活计,肯定要好好做。”
  是的,又过了小十天,去扫盲的只剩小猫三两只了。
  许晚春不知道自己面对一天天减少的人数,会不会丧气。
  但此刻,满面笑容的养母显然没有一丝颓废,她甚至是满足的。
  满足于……因为识字,通过扫盲,她在屯里越来越好的处境。
  许晚春也欢喜,欢喜她等来了,想要养母做老师的初衷。
  除却初衷外,她还等到了意外之喜……
  不到一个月,许荷花女士眉宇间却有了从前没有的自信。
  她在慢慢蜕变,她在变得明媚,她在变得从容。
  真想看看啊!许晚春感慨且期待……
  期待再过几年,更加优秀的许荷花女士会有怎样的风采。
  第22章
  县初中。
  女生宿舍三楼。
  许晚春穿着厚袄, 站在走廊处,伸出脑袋探往一楼望。
  却不想,脑袋直直撞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缩回脑袋瞧过去……原来是冰溜子。
  这玩意儿每年都有, 化了又冻, 冻了又化,轮流丈量着岁月。
  这不,在它的见证下,转眼便到了一九五六年腊月初十……是放寒假的日子。
  初三女生宿舍里,舍友们已经全部离开。
  将自己裹成球的许晚春成了那个唯一的例外, 她得等一年级的玉兰姐。
  就是太冷了……最后一天, 学校连锅炉都不烧了,她又缩回不大的宿舍里来回踱步取暖。
  许晚春自觉比前世扛冻不少, 但身处在没有暖气的零下三十几度环境里,是真的很难熬。
  又等了一会儿,就在她准备再次开门出去张望时, 总算听到了快跑过来的熟悉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就停在了许晚春的宿舍门口, 猜到是小伙伴,也不等敲门, 她便直接将门拉开。
  门外,包裹到只剩下一双圆眼睛的少女,看着屋内比自己裹的更加严实的好友, 笑弯了眼:“桃花,等久了吧?”
  一起长大的朋友,许晚春也没逞强,她人都快冻没了,忍不住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 抱怨:“你们老师也太能说了,再耽误下去,咱们今天都赶不回去了……”
  “我也觉得他特啰嗦,还全是废话,嘶……好冷,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走走,你的被褥呢?捆好了没?要我帮忙打包吗?”
  “不用,不用,我已经捆好了,先来帮你的抬下楼,再去拿我的。”
  初三的宿舍在三楼,初一的在一楼,正好还顺路,于是小姐妹俩,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合力背着捆成卷的被褥,艰难挪去了校门口。
  门口有专门接活的爬犁,车把式大叔将两人的背篓放到雪橇上。
  许晚春道完谢,拉着小姐妹爬上去,寻了处最避风的位置,又将单独留出来的破旧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忙活完,才14岁的单薄小姑娘累的直喘。
  好一会儿,见雪橇没动弹,许晚春探出脑袋喊:“大叔,还要等几个人呀?”
  车把式压了压狗皮帽子,张嘴开合间,全是雾气:“再等2个就成,娃儿们再等等。”
  李玉兰小声建议:“要不……咱们多给两人的钱,包车吧。”
  许晚春缩回被子里,拉起袖子看了看时间,确定还能等一会儿,便摇了摇头:“再看看。”她当然不缺钱,但出门在外,低调些为好。
  好在只等了五六分钟,就又等到了三个去红旗公社的初一学生。
  人员齐全,车把式大叔紧了紧狍皮大氅,又给靰鞡鞋里换上干净的乌拉草,才坐到车辕,甩了个空鞭。
  随着“啪!”一声响,马匹抬了蹄子,雪橇也迅速移动起来。
  坐了这么些年的雪橇车,许晚春早已过了新鲜劲儿,她跟玉兰姐将破被子拽得更加严实,确定没有一处窜风,才紧紧挤在一起。
  =
  从县高中到红旗公社大约有30里地。
  马匹拉的雪橇,比其它牲畜的速度快很多,还不到俩小时,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当然,红旗公社不是俩姐妹的终点,她们还需要转车。
  大叔淳朴且热情,考虑到行李太重,一直将两人送到雪橇车停放点才离开。
  许是快要过年了,每天来镇上买年货的村民一茬接着一茬,所以等客的车架也是一辆挨着一辆。
  许晚春让玉兰姐看着行李,一个人跑去寻人,很快就在烟雾缭绕的大爷大叔堆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不想上前吸二手烟,只站在几米外挥手高喊:“三爷爷,您是在等我们吧?”
  正与旁边车夫吹牛的许敬海快走过来,他嘿笑一声:“可不就等你们俩个小丫头,冻坏了吧?”
  “冻坏了,幸亏放寒假了。”许晚春在原地蹦跳几下,感觉血液又流动起来,才领着三爷爷去找玉兰姐。
  有了三爷爷帮忙,两个硕大的被褥很快就被搬到了板车上。
  知道丫头们怕冷,等两人盖着破被褥躺平后,许敬海往她们盖着的被子上又压上一床,才冲着方才说话的老伙计们得意招呼一声,甩鞭出发。
  不得意不行啊,车上两个小丫头可是整个屯里唯二的初中生。
  其余一起上学的兔崽子们,最好的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最差的一直留级,十五六岁了,还窝在四年级磨蹭。
  反倒是两个女娃娃一个比一个争气,一个比一个厉害。
  李家那丫头还好,拢共就跳了一级,桃花儿却是跳了三个年级,依旧能保持年级第一名的狠人。
  也因为桃花儿的存在,屯里的老爷们出去喝酒,都有了吹牛的资本……
  听说明年还要考高中,到时候可是要去市里读书的正宗文化人。
  你说会不会考不上?
  嘿!那不能!
  屯里所有人都认定,聪慧的桃花丫头会成为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
  一个高中名额,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就是这么自信!
  =
  许晚春完全不知三爷爷心中的得意。
  雪橇奔驰时,带起的冷风吹在身上,跟刀子割似的,她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苟命。
  好在公社到屯里的距离更近,大约半个多小时,许晚春就听到了养母的声音,紧接而来的便是当归浑厚的叫声。
  到家了!
  念头刚生出,许晚春就感觉到身下的板车缓缓停了下来。
  “桃花儿,冻坏了吧?快进屋暖暖,娘烧了炕!”见闺女小脸冻得惨白,许荷花心疼坏了,赶忙将她滑落的围巾帽子戴好。
  一旁听到动静出来的苏楠掏出一个精致的铜制手炉:“快把这个揣怀里,师娘专门给你弄的,正滚烫着。”
  曹秀则催促:“行了,行了,先让孩子进屋。”说完又看向车把式,递上一包烟,温和道:“敬海叔,我就不跟你提钱了。”
  给钱许敬海是肯定不能要的,真要了,他大哥许敬军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不说曹大夫对屯民们的大恩,就是桃花儿本身,在53年普选那会儿,若不是有她提前半年通知自家大哥,做好竞选村书记的准备,几个屯合并时,他哥真不一定能竞争过旁人。
  所以,光凭这一点,他们几个兄弟,都欠了桃花人情。
  不就是在娃娃放假的时候接上一接嘛,算个啥事?
  但……这可是一包好烟,曹大夫又是个不抽烟的,放着也是浪费……
  许敬海嘿嘿笑了好一会儿,到底没舍得拒绝:“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曹秀直接将烟塞到对方手里,看了眼板车上脸色青白的李玉兰,催促:“您不用跟我客气,还要劳烦您将玉兰丫头送回去,这丫头也冻的不轻。”
  “对对对,那我先走了,回头唠。”许敬海果然没了寒暄的心思,将香烟揣进怀里,甩了鞭子就走。
  那速度快得,连许晚春跟小姐妹道别的机会都没给。
  “别杵着了,先进屋。”许荷花轻松拎起闺女的行李,空着的另一只手则拽着人往屋里去。
  苏楠与曹秀没跟进去,反正晚饭两家肯定一起吃,不差这么点儿工夫,先让孩子缓一缓。
  “娘给你把留在家里的棉裤棉袄烤热了,快换上这个,很快就能暖和了。”进卧室后,许晚春刚脱了鞋上炕,母上大人便递来了温暖。
  于是她二话不说,飞快换了棉衣棉裤。
  又喝了一大碗烫口的红枣糖茶,僵硬的身体才慢慢缓和过来。
  真不是她娇气,从早上起床,一直到这会儿的下午一点多,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奔波这么久,没成冰棍都是她抗冻了。
  “好点不?”许荷花将闺女手里的空碗拿到一旁,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脚:“怎么还是这么凉?”
  许晚春怕痒,将脚往后缩了缩,才笑道:“哪有那么快?娘,我半个月没回来了,您在家里都好吧?师父他们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她不忘打量养母的气色,六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反而因为当上了村里的会计,因为读了很多的书,更多了几分干练与大气。
  “能有啥事?最近大家伙儿都猫冬呢,娘都不咋出门,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胖了……你师父师娘也好着咧,我们经常聚一起吃饭,你一个小人家家的,操不完的心。”
  确实,面色白里透红的,根本不像是风吹日晒的农村人,说句不合适的,许晚春甚至觉得此刻的养母,比六年前,两人刚认识那会儿还要年轻。
  这时,已经胖成球的茯苓跳上了炕,伸着脑袋嗅了嗅,确定是熟悉的气味,立马挨着人蹭来蹭去,还夹着声音,喵喵叫唤。
  当归也不甘示弱,即使不上炕,也硬是将大脑袋挤了过来,哼哼唧唧地抗议着,抗议小主人太久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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