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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77节

  哎,凑合吃吧。康骅低头看了看自己带进来的蓝皮儿包袱,他的吃食除了速食汤饼,他什么也没带……不是,本来就不该带啊!
  这是考场重地!又不是茶馆儿!自然当以考学为本,怎能贪图口腹之欲呢?说是这么说……康骅愤愤地拾起筷子,勉强吃了一口。
  速食汤饼的味道依旧很香,一掀盖子便随着湿漉漉的热气冲到面前,但是他没什么食欲。没法子,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日日吃啊!他昨日前日已连吃了两日,想着今日还要再吃一天这东西,嘴里便觉索然无味。
  尤其还泡烂了。
  正心烦意乱地吃着,对面忽然又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康骅眼角忍不住又瞟过去。只见那人竟又从他的肥猫头油纸包里摸出一包兴国寺的雪饼!
  那雪饼如今金贵得很,常常有价无市。
  康骅终于有自己认得的东西了,这雪饼如今外头卖得愈发贵了,他有好几回想买都没买着,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带来考场里吃了!
  还带了一整包!
  康骅又把目光落在他胸前绣的“丁”字上,这人是国子监丁字号的,国子监排学舍与辟雍书院不同,想来不是什么高官之子,穿得也还算朴素,但……花样倒是不少。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咔哧咔哧”地啃起了雪饼。
  康骅忍了又忍。
  那学子就这样喝着茶,啃着米饼,还悄悄把脚从案下伸出来,翘了翘。他还这么吃了好长时间,很有闲心地慢慢品味着。之后好似还因吃太饱,困了,打出个长长的饱嗝儿,左右望了望,似乎又准备要趴着睡一觉。
  他一边叼着半块米饼,一边把带来的厚衣裳叠得方方正正,铺在桌案上,又从他那百宝箱似的考囊里拿出个能绕在脖颈上的环形小软枕。
  他顺手便卡在脖子上,用手理了理发,似乎便要趴下歇午觉了。
  康骅看得目瞪口呆,这人哪里像是来赶考,他是来休沐踏青的吧?不是,今年试题明明很难啊,前日第一道经义题就已经解得他头昏脑涨了,他怎么那么胸有成竹呢?还有闲心带零嘴来吃,吃了还要歇午觉!
  他这脖枕又是什么玩意儿?
  被关在考棚里的康骅不知外头的消息,所以不晓得前日难得快要将他写哭的试题,除了耿灏,国子监的学子大多近日都做过相似的,便是记性最差的孟博远也还有些印象,故此并不觉着难。
  他们顺顺当当考过第一日,往后两日自然便更加镇定了,非但答题不慌不忙,如今已经最后一日了,自然还有了吃好喝好的心思。
  那学子挂着颈枕,嘴里还叼着雪饼呢,不经意一抬眼,终于撞见了康骅那直勾勾的目光,瞧见康骅脸上那副羡慕、嫉妒又恼恨的神情,他眉头一挑,索性将剩下的半块雪饼一股脑塞进嘴里。
  于是那“咔哧咔哧”的声音愈发响亮了。
  他故意啃得更用力、更大声,气得康骅恨恨地抱起面碗扭过头去,背对着他,也故意不服输似的,呼噜呼噜扒拉起自己那已变成面片汤的汤饼。
  这吃着“米汉堡”还啃雪饼的,正是国子监丁字号学斋的卢昉。
  他也不是存心炫耀,如他一般备了这吃食的国子监学生不少,都是从姚小娘子那儿买的“登科锦囊精制款”。普通款里只有速食汤饼,这精制款里,便多了这耐存放、顶饱、滋味又好的“糯米包饭”。
  这的确是从脍饭改良而来的,又比脍饭更简易,因这是用糯米杂白米饭做的,天生带着黏性,不必如脍饭似的蒸米饭也如此多工序。而且,这糯米饭蒸好后,捏成厚饼两块,再搁在饼铛上煎出薄薄一层焦壳,不仅吃起来更香,也不容易坏。
  加上里头煎好的鸡腿肉片,再裹上稠厚如蜜的酱汁,用油纸包捆扎得紧紧的,在这还倒春寒的三月,能存放两到三日,热一热便又能吃了。
  怠懒些不热也能吃,但卢昉在吃上自认还是很讲究的。
  这原本是姚小娘子每日的朝食套餐里的一种,因卖得比较贵,属于“全餐”里的一种,没有鸡柳肉夹馍买的人多,但卢昉很喜欢吃这个里头那“照烧”酱,那种咸甜浓稠的口感令他百吃不腻,他便是头一个跟姚小娘子提议把这糯米包饭搁进登科锦囊里的人。
  还与姚小娘子一块儿实验过这东西能存放几日,卢昉想到此便觉着与有荣焉。他不愧是知行斋头号苦瓜!眼光独到!
  不仅是吃食多样,这“登科锦囊精制版”里还有防落枕的脖枕,为了方便进考场时搜检,脖枕塞棉花的扣儿是可以打开的,能把棉花全掏出来给厢军检视,再塞回去扣上就行。
  这东西可方便了!
  卢昉不管是趴着睡、躺着睡还是靠着墙睡这脖子都没疼,因脑袋与脖子上有了支撑,虽不算特别舒服,但不会那么辛苦。
  反观其他书院的学子睡一觉哎呦哎哟地拧着脖子,有的几乎转头都疼,他便打心眼里佩服姚小娘子,她的心思可真细啊,她明明也没历经过科考,怎么就想到能在脖子上挂个软枕呢?
  他不知道,姚如意是从后世打着吊瓶都不能请假的世道里走过来的,其实此时国子监的学子已不算艰苦,他们没有晚读与晚自习,午时学斋旁还设有供休憩的小室,不仅有软榻,还有杂役日日洒扫。
  但后世的学生们若非读得是昂贵的私立院校,大多时候班级里人数众多,学生们常年都得趴在狭小的桌上睡午觉,那是后世学生们的颈椎常年要经受的考验啊。
  姚如意没经历过科举,但她也是在学校里长大的呢。
  不仅有脖枕,卢昉那考囊里还有个好东西。
  康骅好不容易将自己那碗面片汤吃完了,正小心翼翼地用讨来的滚水冲洗陶碗,再用抹布擦干,就见对面那国子监的,脖上挂着个软枕,又往眼睛上套了个大大的棉布眼罩,倒头便趴在桌案上睡了。
  他那眼罩还绣的是两只圆溜溜的猫眼,戴在他脸上,远远望去,好似他瞪着俩铜铃般的大眼睛瞅着人似的。
  康骅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这人书读得很好么?要稳拿状元了么?怎么杂七杂八的物件恁多!前日进场搜检时,这人就排在他前头几个,怪不得数他搜检最久,原本康骅还不知是何缘由,如今才晓得。
  他带了这许多东西,偏又没带那些违禁物件,都是些吃的用的,那些厢军即便着恼这人麻烦得很,但也只得让他带进去。
  转眼间,他已舒坦地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康骅深吸一口气,望了望过道口放着的巨大刻漏,也决定坐着闭目养养神。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发下午的卷子了。
  他也养养精神罢。
  可他抱着胳膊,坐着背靠考棚的隔板,刚合了眼,便觉午时的日头格外刺眼,刺得眼皮一片橙红,根本睡不着。
  只好又睁开眼,再看对面那国子监的学子,睡得嘴巴微张,涎水都淌出来了,康骅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委屈。
  下回,他也要叫他娘给他缝个这般大的布眼罩!
  呸呸呸,才没有下回了!今年必须考中!
  只是……怎地以前就没人弄这些呢?人人都说科考三日最为辛苦,考一通出来能掉层皮,似乎也因此,人人便默认了这份辛苦是应当的,从不去琢磨能否考得更舒坦些。
  如今有人琢磨了,便显得格外招人嫉妒。
  康骅盯了他一会儿,还是愤愤地把包袱皮盖自己脸上了。
  待到钟声重重敲响,康骅从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脖颈,下意识瞥向对面。那人好睡了一场,已将那怪模怪样的眼罩推到了脑门上,格外精神地伸了个懒腰,就把桌上的衣裳、颈上的软枕和眼罩又团吧团吧塞进他那考囊儿里了。
  那考囊看着不大,怎么这么能装……康骅又嘀咕了一句。
  等考题发下来,康骅便没心思管那人了,手忙脚乱地研墨润笔,之后便紧张地埋头答题。待将草纸写得满满当当,他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捶了捶自己的后颈。
  对面的学子这回没再出什么花样了,但他好似已写完了,正将自己的卷子摊开,用个小扇子轻轻地扇着,好让墨迹快些干。
  康骅便更加着慌起来,连忙也预备誊抄,谁知方才研的墨竟已干了大半。他心里一急,滴水时又滴得太多,只好重新研过。
  他叹了口气,只得稳住心神将砚台洗过,重新研墨。研墨不能急,急了浓淡不匀,写出来的字也难看,他只能强捺性子慢慢来。
  这时,那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从容不迫地重新拾笔,掀开他那锅盖般的砚台盖子,蘸了蘸里头的墨水,又在那锅沿似的砚台边儿上舔了舔笔尖,提笔慢慢地在最末尾又添了几句。
  写完,满意地看了看,又慢慢用扇子扇风,一抬头,似乎发觉康骅还在瞧他,立时便不满地警觉起来,用手臂悬在自己的卷子上头,仿佛在防备康骅偷看他卷子似的。
  可把康骅气得够呛,这么远,每间考棚面前又有竖起的木挡板,谁能瞧见他写了什么?真是!竟将他想得那般龌龊。
  未免那可恨的人误会,他只好收回目光,但也忽然想到:是啊,今儿一整日了,怎地好似都没见过这人研墨?也就昨日见他研了一回,难道他那砚台里的墨都不会干么?且墨这般闷着放了一夜,不臭么?
  康骅实在想不通。
  今年国子监的学子真是邪门了!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他们指点迷津啊?康骅憋了一肚子气,因为生气,写出的字倒比平日更显锋芒了。
  国子监夹巷中,正在腌“三月青”李子的姚如意,莫名其妙便鼻子发痒,赶忙扭过身去,重重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肯定是有人骂她!
  她揉了揉鼻子,又去洗了手,便继续往青李子上改花刀。
  一边改一边被酸气激得直咽口水。
  这是漕运从南边捎来的李子,叫三月青,正当季。这李子还带着青叶子呢,个小皮青,单吃酸得倒牙,但若用甘草话梅、冰糖和盐腌起来吃,就格外清脆酸甜。
  姚如意一见街市上有童子叫卖,立时便买了来。
  她可太喜欢吃这个了!
  正馋呢,就听院子里铁包金跑上跑下的声音,伸头一看,是姚爷爷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得困了,铁包金跑进屋子里,叼来个小毯子,用狗嘴拱着,给昏昏欲睡的姚爷爷盖上了。
  今日是科考最后一日了,姚如意忍着不断发痒的鼻子想。
  也不知国子监这些学子们考得怎么样了?她给他们准备的考囊,应当还算实用吧?姚如意嘿嘿笑,至少眼罩和午睡u型枕是很好用的!
  她正发呆呢,又听铺子里那只瘸腿驴“咴儿”叫着,她赶忙擦擦手,取了牛乳,赶过去给这驴子喂奶。
  昨日她和林闻安一同抱着这驴去闻十七娘的猫狗医馆瞧过了,这驴就是饿的,没其他大毛病,只要能吃下去,就能活下去。
  因此姚如意便成了它的驴妈妈了。
  她今儿还约了周榉木和荷香来,她想给瘸腿驴子做个带木轮子的代步支架。这驴子正好是后腿瘸了,她记得后世有给残疾猫狗用的后腿小车,用布带捆在腰上,架子也简单,还带着支撑后腿关节的护具。
  她也要给她的驴子做一个!
  第63章 姚得水 果然……还是要苦瓜才能给苦瓜……
  姚如意和周榉木夫妇约的时辰是申时,如今还不到午时,她还有好几个时辰的光阴可以慢慢消磨呢。姚如意已经把李子腌上了,等会儿把驴喂了,就这么坐在廊下,边吹着午后和风边吃,多惬意啊!
  今儿也算是姚如意最后一日偷闲了。
  毕竟明日学子们就考完了,到时巷子里指定又要连着热闹几日了。
  把腌进甘草话梅糖盐水里的李子搁在廊下,姚如意赶忙紧走了几步,加快脚步去灶房窗台前取来了小驴专用的“奶瓶”。被拴在铺子里的小驴崽子那叫声已经愈发凄惨急切,好似她再不来,它立马就要饿死了似的。
  这瘸腿小驴嗓门越来越大了。
  它才个把月大,瘦得可怜。姚如意抱在腿上也不觉沉。听说初生健壮的驴崽子都有十五斤,可姚如意昨日忽发奇想,用大秤杆称它,它竟只有十二斤。
  比刚落地的驴苗还轻,实在不可思议。
  它长了一身灰毛,仅有鼻头和腹部带点白毛,幼驴的绒毛浅灰蓬松,远远看着都不知它这么瘦,但若是拨开毛,就能看到毛底下皮紧紧贴着骨头,肋骨历历可数。真不知它怎么活下来的。
  因它还小,每两个时辰要喝一回奶,姚如意领它去猫狗医馆时,见路旁有老翁举竹竿卖竹筒水瓢,她灵机一动,蹲下挑了两个巴掌大的厚皮葫芦。
  葫芦壳坚密,形制多,不怕晒不怕水不易霉,是上好的容器。此时常用来做药瓶、做水囊、储存种子、剖开做水瓢。听闻长江上的渔樵,还会在腰上捆绑一圈大葫芦,可作为“腰舟”渡河。诗句中曾说的“中流失船,一壶千金”,这“一壶”便是指的是葫芦了。
  姚如意便专要那等两头都圆肚粗腰的,葫芦柄短圆又粗的,选时还将葫芦柄往驴嘴边比了比,挑了两个长短粗细合宜、便于它衔咬的形儿。选好以后,请老翁当场从葫芦底开了拇指粗的洞,掏净瓤子,又在柄上钻通几个针眼大的孔,底部配上严丝合缝的木塞。
  灌水试了试,能从柄口小眼慢慢滴出水来便成了。
  如此便得了两个简易的葫芦奶瓶。
  那老翁做这葫芦奶瓶时也若有所思的,瞧瞧姚如意,又瞧瞧她的驴,似乎有种豁然开朗之意。之后没过两日,姚如意便在猫狗铺子里见到系着腰绳、葫芦皮上刻了水线刻度,周身精雕猫首犬头的葫芦奶瓶了。
  听闻还能照着家中猫狗的模样定做刻样呢、
  这么快就上市啦?把姚如意看得极佩服。
  话说回来,有了这葫芦饮器,喂小驴便省事多了。将牛乳从底口灌入,塞紧木塞,倒转过来,把钻了小孔的葫芦柄塞进它嘴里,它自个便会仰着头极为努力地吮吸着。
  一开始它力气不够,姚如意便得一直倾斜着葫芦喂它,一顿奶能吃两刻钟,一日喂了四回,可隔日功夫,它力气便见长,精神也旺了,叫声更是响亮。有一回它饿得直叫,姚如意在灶房忙着搅和炙肉肠的肉浆没听见,它竟又嚎又扑腾,从篮子里翻了出来。
  这也算好事儿,说明它两条前蹄加上另一条后蹄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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