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穿越重生>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23节

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23节

  这小石头,只要不背书,他这脑袋还是很灵光的嘛!
  姚如意笑盈盈收下了,顺带把糖递给他们。
  小铺子里靠院门的地方,姚如意摆了一张窄窄的边桌,平日里也可以坐两三个人在这儿泡面吃。
  小石头珍视虔诚地捧着包了糖的油纸包,领着俩妹妹过去坐了,认认真真把三种糖均分成三份,还像个小大人似的交代:“这回你们出得多,等我攒了钱,再请你们吃。”
  小菘、茉莉哪在乎这些,嗳了声便埋头吃起来。
  糖甜丝丝的、香喷喷的,三人吃得可美了,三双裹在厚棉裤里的胖腿,悬在半空晃啊晃。
  姚如意看着他们分糖吃,也觉着心里那些烦恼都散了,笑眯眯给每人倒了一竹筒的杏仁汤过来。
  “谢谢如意阿姊!”
  三人又仰起脸,甜甜地齐声道谢。
  姚如意挨个揉了揉她们的脑袋。
  当孩子真好,几块糖就能高兴好几日了。
  这时,姚爷爷和林闻安似乎也叙旧叙得差不多了,听得出林闻安要告辞,姚爷爷却虎着脸,拉着他不放非要留饭。
  姚如意正想过去,门口又突然热闹起来:顶着一头雪、冻得鼻尖通红的林司曹领着大肚子的妻子英氏,后面跟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儿子们涌了进来。
  英氏一眼就瞅见小石头在那儿吃糖,顺口招呼他跟上,又向姚如意解释道:“如意啊,叨扰了,我们来跟我家小叔打个招呼。”
  姚如意点头,忙侧身让他们进去。
  林家人刚从面前经过,门口又急哄哄地停了两辆骡车,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刘主簿此时恭恭敬敬地跟在冯祭酒身后,手里还提着用麻绳串着的大包小裹。
  刘主簿望见姚如意,竟然笑得十分和蔼慈祥,还特意上前对她关怀道:“姚家侄女儿啊,你阿爷告假百日期限将满,但我看他身子骨未愈,刚向冯大人请示过了,已经报给朝廷,皇恩浩荡,又与你阿爷延了俩月的假,好叫他安心养病,日后俸银禄米也可照领。对了,之前这三月,你阿爷虽告了假,但官身还算在的嘛,俸银和禄米也是可以领用的,你个做孙女儿的怎没来领啊?可是忙忘了?无妨无妨,回头我给你送来啊!”
  姚如意目瞪口呆,都忘了回话。原主记忆里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更没提还能领俸禄的事儿!不仅冷嘲热讽还外加恐吓的,还差点把原主给说哭了。
  刘主簿和冯祭酒热情洋溢地进了院子,先慰问了姚博士的身体又与林闻安问好,才寒暄了会子,陆续又有不少闻风而来的国子监官吏来了,姚如意人都认不全,最后,连月余未见的堂叔姚季也巴巴地提着条大羊腿来了。
  以往门庭冷落的姚家小院,头一次这么满当。
  姚爷爷都快被挤得看不见了!
  一时之间,姚如意晕乎乎地抱着茶盘来回倒茶,忙得脚不沾地,她还听那冯祭酒小心翼翼地问林闻安预备何时进宫拜谒官家,可有受到传召?
  林闻安淡淡答:“已拜见过了。”
  周围霎时静了一静,随即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姚如意终于把茶都奉了一圈,抱着茶盘退回铺子里,撅了嘴,心里便不住地哼哼:瞧这阵仗,这叫林闻安的路人甲,都快是主角待遇了!同为书中路人甲,她好歹还出现过名字呢!这林闻安在她记忆里连名字都没露,比她还路人甲,待遇怎能有如此大的参差?
  不对……难道露过名,她给忘了?
  不管了。
  哼。就是写书的作者可恶!
  第26章 小日常 他何时得罪了她?
  清晨,落了两日的雪到底停了。
  深夜周遭万籁寂静,大雪要将人埋没一般、铺天盖地落下的声响,清晰得仿佛能数清每一片雪落下的声音。
  林闻安睡得不大安生。
  每逢阴寒雪雨天,他那曾被打断的腿便钻心地疼,像是有人拿钝刀子在骨头上慢慢拉,一下一下,但尚且还是能忍耐的。
  习惯地忍着疼,便没告诉骂了一夜的丛伯。
  原来昨日他没能来姚家送药材,是因为与他分别后,骡车行至半路,车夫贪看街面上卖佛香糕的美貌小尼姑,分了神,车赶得歪了,车轮子重重地磕着路边拴马的石墩,车翻了,行李也甩得七零八落。
  幸好丛伯有些功夫底子,人没有受伤。
  那车把式见行李散在雪地里,箱子有的被撞开了,里头还有不少名贵药材,糟蹋了大半,酒缸子也碎了一地,心下慌张,竟把骡子笼头一解,打个呼哨,连人带骡跑了。
  丛伯气得想追,又不能扔下满地东西不管,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残局。他咽不下这口气,后来雇了闲汉重新雇车赶车,捡回自家行李,还把那散架的骡车也拖了回来。
  如今,家里院子里不仅堆着一堆沾满泥泞的行李箱子没拆,还横躺着一辆车轱辘歪歪扭扭的破车。
  丛伯顺带在院子里骂了一夜。
  收拾行李时是嘀咕着骂的:“好个卵子生虫屁上没长洞的鸟人!万不要叫我逮住,我非三拳把他打得跪下叫爹不可……”
  铺床时想起来,又懊悔得抓住发髻:“我当时咋就没揪住他!就该揪着他去见官,叫他赔得倾家荡产!早该雇人去追!”
  夜里睡着了,厢房里丛伯住的屋子,竟还传来极大声的咬牙切齿的梦话:“竖子休走,吃你爷爷一拳……”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天快亮时,又突然被隔壁俞家的鸟叫声吵醒,那鸟不知为何,张嘴便是“竖子杀才”。他还以为丛伯又说梦话了,直到听见隔墙传来俞守正惊喜的夸赞声:“爹的好宝!一早就开嗓呢!真是好宝!啵啵!来!对,就对着爹骂,再骂响些……”
  林闻安默默蜷进被褥里,翻了个身,想再睡回去,又听见不知打哪儿来的噫吁嚱……下意识听了半晌,那孩子没背熟,背不下去了,他还在心里接着帮他背完了。
  外面好像终于安静了,他闭上眼,可没一会儿又睁开了,原本就难捱的困意早就没了,彻底睡不着了。
  好多年没回来,他都忘了夹巷里就是比别处热闹的,如今还是大多学生都休沐归家了,若是正经读书的日子,外头更是什么声响都有,如沸锅子般闹腾上了。
  不过……他心中竟也有些开心,好似又回到人间来了似的。
  撑着坐起身,发了会儿呆,才慢慢下地穿衣洗漱。
  屋子里很暖和,昨日回来时,家里的火道竟已通过了,甚至柴棚里还备着几十个煤饼。连与姚家相通的那个小跨院,也有除过草、修过瓦的痕迹,连一串红都被人搬到淋不到雪的屋檐下。
  昨日,送走那些一波一波来打探消息的人,他与丛伯及其他杂役小厮回到家里,一眼就发现家里到处都有被人照看、收拾的痕迹。
  连丛伯都一路感叹:“姚博士家人口单薄,日子清苦,自家尚难周全,却把咱们屋子拾掇得这般齐整,连窗纸都换了新的,回头定要寻个好机会,好好谢过才是。”
  林闻安却知道,不一定是先生的吩咐。先生近来身子弱,神智时好时坏。昨日在姚家,人一多,院子里乱哄哄的,他眼见着先生从清醒渐渐变得茫然。先生虽还认得他,却糊涂了,在人堆里拉住他袖子,轻声说:
  “明止啊,你娘病着要吃药,你爹当值忙,丛伯又当爹又当娘拉扯你妹妹,没人顾得上你。你不必客气,只管来先生家吃住,由先生来照管你一日三餐,保不会叫你饿肚子进学。”
  林闻安当时一怔,因这番话,他仿佛光阴霎时便倒流回了十几年前,他还是半大孩子,尚在姚家读书之时。
  依着先生如今这境况与身子,想来如先生昨日所言,辛辛苦苦帮忙照看林家宅子的,并非先生,而是如意才对。
  收拾停当,丛伯在梦里追打了一夜的车夫,竟还没醒,厢房里还传来高低起伏的鼾声,想着丛伯年纪大了,又陪他舟车劳顿,还是多歇歇吧,便也没有将人叫醒,只叫另外两个随船回来的小厮一会儿吃了朝食,再慢慢收拾屋子和行李。
  小厮们刚答应下,去灶房里生火造饭,就听见角门处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他走过去,拉开门轴,便见着少女那张白皙的鹅蛋脸。
  门刚打开一半,姚如意便冲他低声说了句:“二叔早,阿爷说叫你与丛伯来家吃朝食呢。”
  不等他答,她便赶忙扭身跑走了。
  望着她提了裙子脚下飞快的背影,林闻安歪了歪头。
  她不知为何,先前还不知他是谁时,从窗口探出头来时还言笑晏晏的,但随后一得知他是旧识,便立即远了他,人更是生疏了许多。
  林闻安正好也还有事要与先生说,便随之从那扇熟悉的小角门进了姚家。姚家屋后这条窄窄的小道他从前不知走过多少回,但今儿再踏进来,却觉着有些生疏与陌生了。
  以前姚家这条过道里只搭了个柴棚,如今除了堆满了煤饼和煤渣、黄泥的柴棚,柴棚旁边又加盖了个防雪防雨的小棚子,棚子里一字排开,放了一大四小共五只…狗…狗窝?
  认真一看,应该是拿粗布絮了厚厚的棉花,做成圆拱形,三面都包裹着,唯有正面掏出了一个圆洞,里面似乎还铺了碎布头缝起来的小毯子,瞧着还挺暖和的。
  这与寻常狗窝长得大不一样,一开始林闻安没瞧出这是什么,直到他的脚刚踏入姚家,最大的狗窝里“刷”地探出只带疤的大黄狗。
  “呜——”那只狗低声咆哮着对他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随后好似收到了什么信儿似的,大狗后头那四个小窝洞里也跟着一只只钻出了毛色各异的圆脑袋,齐齐冲他示威般汪汪叫。
  林闻安默默站住了脚。
  甚至还有一只白毛小狗,为狗十分勇猛,滚球儿似地窜出来,细声细气又很有气势地嗷呜着,拿小犬牙撕咬着他裤管。
  他俯身,一把便捏住那团子的后颈皮,就这般提起来一瞧,这白绒团子登时泄了威风,四爪蜷起,夹着尾巴,呜呜地叫着,黑葡萄般湿漉漉的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林闻安心想,这狗外强中干啊。
  而且,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腿这么短身子又这么肥的狗。
  把狗放下,他又十分疑惑地盯着最后那只最小的黄毛……猫?那是猫吧?但它怎么也在犬吠啊?
  似乎是听见了狗叫,刚刚逃走的姚如意又匆匆赶回来,她腰上围了围裙,手里还提着一把锃亮的菜刀,从墙角处伸出脑袋呵斥道:“不要叫了!二叔是客人,你们这样很无礼!”
  几只被要求遵从礼节的猫狗,声音竟真的随之低下来,喵呜汪呜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窝里缩,将那些棉布狗窝都拱得东摇西晃。
  林闻安得以通行。
  路过时,他没忍住,还是扭头再看了眼,最大的那只狗窝,是藏青色的布絮了厚实棉花缝的,上头还绣着些茱萸纹,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他怎么觉着这做狗窝的布料,以前在先生身上穿过……
  转过墙角,姚家老旧的小院子再次映入眼前。
  昨日他也草草打量了一番,但很快便被人挤得头昏脑涨,今日便不同了,雪停云散,院中的积雪已经被扫在两边,露出青石板。炊烟冉冉升起,融化了烟囱屋瓦周围堆积的雪,各色食物的香气正弥漫出来。
  环视一圈后,他便见到先生站在廊下,有时正大开大合地抡着手臂,有时又扎起马步左右摇摆,有时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扭腰摆臀……那动作将林闻安生生钉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姚启钊扭头见到林闻安,对他招手:“明止,来,你先坐。”
  林他便依言在廊子暖炉边便坐下了,看先生打罢整套……姑且称作拳法罢。看着那身影又扭腾了有半柱香光景,他才回屋拭汗更衣。
  姚如意也端来了煨得稠糯的米粥、酥黄的炸捻头、卤鸡子儿、醋泡花生与腌菜心。
  “二叔请用。”她舀了碗热粥递来。
  林闻安抬手接过:“多谢。”
  “二叔不必客气。”她下意识说着,习惯性的还抬眸想对他一笑,但又硬生生刹住了,最后便露出了个笑得半截又僵住的奇怪表情。
  林闻安:“……”
  吃过饭后,丛伯正好将还完好的生药材送了过来,丛伯虽名义上是仆人,但在林家已经几十年,与他便如亲人一般。丛伯人生性爱唠叨爱操心,送药过来前又把那车夫骂了一顿,之后才一样样与姚如意与姚启钊说每一味药有什么功效,该如何滋补。
  他可惜得心都抽抽:“这些都是二郎托人四处搜罗来的,原来我记着先生好酒,平日里最爱小酌一杯,便还特意用鹿茸黄芪与人参泡了一缸子的好酒,正要带来与先生补身子的。都已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带到汴京了,叫那该死的杀才砸在雪地里,真是气煞我也!”
  睡了一觉,丛伯非但没有消气,还越想越气,骂道,“别叫我再遇上,我定要把他那俩不安分的招子都掏出来!”
  姚启钊听了惋惜不已:“是啊,可惜了好酒啊!”
  丛伯立刻摆摆手,十分豪气地道:“不妨事,回头我再去沽两坛子好酒来,与先生多泡几缸子吃!”
  姚启钊一喜,刚要答应,就被姚如意瞪了一眼。
  他悻悻地摆摆手,违背良心道:“不吃酒了,早不吃了,这酒…酒不中吃,我早不爱吃了。”
  姚如意这才满意地低头继续帮丛伯收拾药材。
  林闻安在旁留意到了,有些讶异。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