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当。”
很突兀的一声错音,成为了谱子里,最不和谐的调子。
程时鸢坐在琴房里,指尖停了停。
她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小时候只是家里为了让她有个业余兴趣,给她报了一堆的班,她懒,就直接选了钢琴。
后来勉强考了九级十级,只要不是在才艺展示环节用来增添高光,几乎从来不碰。
现在被关在这座岛上,她不想一举一动被沈凌熙逼问,宁愿低头对着琴谱。
在听见系统播报的刹那,她神色里满是茫然。
虽然勉强通过之前接连的三声播报,猜到谢栀清、夏知燃和陈楚星应该有了什么计划,然而从夏知燃这里,额外再得到的爱意,却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
明明是被自己连累的,被沈凌熙报复,从此每个日夜都不得安宁,甚至还要因此失去那双手——
为什么还要爱她?
不是应该咬牙切齿地骂她,说她祸水,说她总会像诅。咒一样,给她们夏家人带来灾难吗?
“宝贝,不想弹就不弹了。出去走走?”
为了不打扰她弹琴,始终在旁边处理公务的沈凌熙,就在这时很适时地提出建议。
明明听出程时鸢的琴声里,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甚至现在走神到连技巧都敷衍,她却依然妥帖地当了好久的观众。
“你不能总是在屋里待着,要出去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
沈凌熙和颜悦色地朝她侧过头。
程时鸢用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跟着谱按着《宁夏》:“被囚。禁的我,身体健康了,精神也不会健康的。”
沈凌熙唇角翘了下。
觉得她这副懒洋洋的,既不寻死觅活,也不大吵大闹的抗议模样,很可爱。
“那就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治病良方了。”她单手支着下巴,放下了右手的钢笔,语气诱哄道:
“我们尽早治好病,尽早离开这里,怎么样?”
顿了顿。
她又像是不经意地提及:“说不定,你琴声里惦记的人,现在就在来这边的路上。”
那双没有任何情绪,却能看透世间所有感情的恐怖双眼,凝视着程时鸢:
“真的不出去吗?运气好的话,还能和飞过的她们,打个招呼哦。”
程时鸢重重地,又按下一个异样的音。
不能再让沈凌熙,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这样不管其他人有什么计划,沈凌熙都能清醒地、游刃有余地应对。
程时鸢眼珠动了动,忽然又看面前的这间房屋顺眼了起来,观念一旦转换,忽而间觉得天地宽阔起来。
比如。
这间房子为什么只能用来囚。禁自己呢?
明明也可以,变成是沈凌熙自费的,又出钱又出力,打造的囚笼啊。
如此想着,程时鸢笑了一下,随手将琴盖翻下来,合拢。
她从琴凳上缓缓起身,坐到了琴盖上,在这间屋子里,离日光最近的地方,指尖慢吞吞地,勾下肩头纤细的吊带。
沈凌熙喜欢看她穿白裙子,纯洁无暇,这样就能够时时刻刻,给她染上各种颜色。
而此刻。
像白玫瑰一样,清纯的女人,正在做着一件格外妖冶的事。
“我是不是还没有为你专门弹奏过?”
程时鸢歪了下脑袋,浅色长发披落下来,正好挡住她衣裙半褪时,最诱人的那点红色。
她脚尖绷了绷,只能勉强够到地面,却足够让人看清,雪白无暇的修长线条,是怎么样在红色地毯上方,悠悠摇晃。
“老婆,想听我给你弹琴吗?”
她的指尖缓缓地,从自己诱人身形曲线上,描摹而过。
像是在给人展示,最漂亮的那一架琴,是什么模样。
甚至还要特意,在经过能够调整声音的诸多关键位置时,停驻,明明知道手指会因为身体的痉挛而发抖,却像是最专业的演奏家,只顾演奏效果,其余一概不管。
她的嘴唇里,吐露出了,最动听的,足够让沈凌熙专心聆听的声音。
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色琴盖上流下的,坠落在地毯上的滴答声,都变成了她美妙弹奏的一环。
沈凌熙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像是野兽在看已经落入爪下的猎物,甚至齿间都已经回忆起,猎物血肉的甘洌美味。
沈凌熙以为程时鸢的那一道禁。欲命令,只能惩罚到她自己。
然而在此刻,才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哪怕没有旁人在,程时鸢也绝不可能“饿着”。
咕哝。
喉间吞咽的声音,如此明显。
她目光露骨的,盯着程时鸢反复调试“琴弦”的动作,拨弄,不断地拨弄,甚至让本来就娇嫩的,不能承受太多的细弦,变得不堪重负。
眼看着程时鸢就在自己眼前,堂而皇之地,想要自我奖励——
“不准。”
沈凌熙最终还是如此下达了命令。
“不准进去。”
她明明很清楚,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是在用什么样的手段,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为外面那些弱不可堪的小朋友们打掩护。
可是在这一刻,沈凌熙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为什么总有聪明人前赴后继地,轻易放弃理智,反复拜倒在程时鸢的魅力之下。
因为没有人能抵抗,那双眼睛露出浓烈爱意的诱人模样。
也没有人能忍受,这双唇里吐露出难听的“不爱”字眼。
收到她禁令的人调皮地,对着她露出挑衅笑容,却将漂亮双腿,打得更开。
“可是我忍不住啊。”
“老婆,听完我的曲,总要有回报吧?”
沈凌熙不想上她的当。
可是在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时,她就知道,她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无路可逃。
——她会和程时鸢一起,被困在这个房子里。
第36章 “我要的,是能够赌上性命,保护我妻子的人。”
“谢总,今天海面上的风太大了,这个型号的坠机了三架。”
某座开放私人民宿的小岛上。
谢栀清听见耳机里的声音,黑眸里泛起几分烦躁。
这个群岛的归属实在复杂,一部分属于别国的管辖,一部分还遗留着殖民问题。
但因为景色实在优美,富豪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改造自己的地界,只要钞票够多,想原地起城堡,建成铜墙铁壁的防御机制都没人管。
按照谢栀清的设想,体型较大的无人机用于侦察,容易引起纠纷,选择较小的类型,更便于隐蔽接近——
偏偏今天海上就刮起了大风。
以至于她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附近,反而显得比在国内更束手无策。
坐在对面沙发的夏知燃,明明神色倦怠,跟掌心的异状搏斗了一晚,却还有闲心在此刻发出嗤笑声:
“束手无策了吗,小谢总?”
没等谢栀清回答,她放在桌上支架的手机,就进来一个通话。
起初夏知燃还以为是自己散出去的,安排到当地打听的人有了消息,此刻看见来电,不由皱了皱眉头。
“望舒。”
她语气懒懒地应:“什么事?”
然而,在她设想中,在宴会当晚说身体不适,去医院就诊之后,本来应该被她安排的人押回家中的晚辈,却在此刻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本地人说,前天晚上,有一座富豪的岛放了一整夜很夸张的烟花。”
“我刚才搜了下,沈凌熙几年前在维港让人放过一场,但是那时候没人知道她送给谁。顺便一提,小姨,烟花卖家那边不太好联络,很费事,我有更方便的确认办法。”
本来还仰躺在沙发上的人,倏然坐直了身体。
“你瞎跑哪儿去了?”
凤眼盯着手机,明明屏幕上显示的是语音,夏知燃却在这一刹希望上面是视频,这样就能让那个胡闹的小孩看清楚,自己眼底的怒火。
“望舒,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
夏知燃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但她已经对沈凌熙的行事风格有所领教。她自己愿意为了程时鸢对上这种人是一回事,再扯上家里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鬼的小屁孩,这些年到底都跟她学了什么东西?
现在竟然还实时掌握了她的行踪动态。
夏知燃脸色阴沉下来,倘若不是双手现在不灵便,她会毫不犹豫检查手机,卸载里面可能安装的窃。听软件。
“我不会回去的。”望舒的声音格外平静,再不见那晚的慌张和恐惧。
她已经有所决定:“只要程程没有亲口向我们承认,她是自愿跟沈凌熙走的,那我就绝不会放弃……何况,你们现在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向导,恰好我的西班牙语很好。”
夏知燃呵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