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后面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她错愕地睁圆了眼睛,直到感觉唇上啃咬的动作变得强烈,才蓦然抬手制止。
  “不……”不准乱吃!
  死小孩一天天都在乱吃什么东西!
  望舒感觉到膝头蹭上的、愈发潮热的痕迹,只顾将人在门板上按得更用力。
  唇舌交缠地将属于程时鸢的味道全部夺走,还不忘自欺欺人地想,反正程程也要换新的口红颜色,那这些不要的颜色,她来帮忙擦掉有什么错?
  尝到了想要亲近的气息和味道,望舒的身体也浮现出热意,在程时鸢动作愈发强烈的推阻中,她勉强停了停,语气凌乱地出声:
  “我也可以的……”
  “程程也想的对不对?”
  谢栀清能做的事情,她也可以的!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头顶上方骤然亮起的,一道玄关处射灯。
  倏然而至的光亮,令望舒怔了一下,从程时鸢的视线落点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
  将人放下站好,转过头时——
  利落的破空声划过耳畔。
  望舒隐约有所觉,眼皮跳了下,却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躲。
  “啪!”
  响亮的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对无聊宴会不感兴趣,随便找了个房间休息的夏知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但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暴怒。
  大约是因为,从程时鸢选择望舒,一起做蛋糕的那一天,身上可疑换过的衣服,以及听见自己随口调侃话语时的反应,已经隐约导向了今日。
  又或者。
  在更早,更早之前。
  早在她得知哥哥的那场车祸,做出莫名其妙的转学决定,想要找那个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女生讨债,却在见到程时鸢的第一眼就不可抑制地心动时。
  就注定了她今天的结局。
  离经叛道的她,既然决定把哥哥的未婚妻和那段婚约一起继承。
  这样的她,教出来一个同样德性、能来抢小姨心上人的小孩,多么合理?
  始终又争又抢的夏知燃,在这个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时刻,甚至荒唐地笑了一声。
  但熟知她秉性的望舒,却知道她是真正的动了怒。
  见过几次夏知燃对着程时鸢发疯的场面,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将一切揽下:
  “是我的错,小姨。”
  “是我勾引的程程,她都是被我强迫的,是她喝多了,是我图谋不。轨,趁人之危——”
  喝多了?
  夏知燃很平静地想起。
  初中毕业的同学会,因为谢栀清有事早退,程时鸢立刻带着一堆拥簇者偷偷点酒喝,硬是喝趴下了大半个班的人,她自己还面不改色。
  现在又是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这场宴会谁喝多了都不可能是程时鸢。
  多蹩脚的借口。
  什么图谋不。轨,趁人之危,程大小姐要是不乐意,谁能不轨她?
  浮现的答案,几乎让夏知燃心梗。
  她却是轻笑着,看了一眼,站在门边按着脑袋,似乎还没想好说辞来解释的女人,又看着眼前,面颊上几乎浮现五指印的小孩。
  她抬起手,指腹碰到凸起的红痕上,语气很轻地说起:
  “当年那些亲戚没人愿意要你,都图你妈留下的遗产,把你当皮球踢来踢去,最后把你丢到大洋另一头当黑户,当童工被人奴役,白天在剧组跑腿,晚上在路边洗盘子。”
  “是谁特意办了签证过去接你回家?把你养大到十八岁?嗯?”
  “望舒,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养育之恩,是吗?”
  望舒喉咙动了动。
  最不堪的过往,最对不起的人,和她最想要的幸福,都在这个房间。
  她想过无数次,能够牵着程时鸢的手,鼓起勇气去到夏知燃面前的画面。
  但绝不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她自己都没有得到名分的时间点——
  “说话!”
  骤然而至的怒意,惊雷般在她耳畔炸。响。
  望舒很轻地抖了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来自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可奈何,她也想过很多很多次,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恰好会是小姨的心上人呢?
  “对不起……”面对即将落下的雷霆,她眼底满带愧疚。
  愧疚里,又有死性不改的执拗:“可是我真的喜欢她,对不起,小姨,对不起。”
  夏知燃被气笑了。
  掌心再度扬起的时候,望舒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但掌风却并未落下。
  程时鸢不知何时,靠近了盛怒中的夏知燃,伸手搭在她手腕上。
  没用几分力,却恰好能阻止她的动作:“行了,我看你想训的也不是她。”
  她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小孩说道,“出去,现在去医院给你自己挂个号,检查身体。听话。”
  望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维护自己。
  眼中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
  直到程时鸢被夏知燃反手拽住手腕,往房间里走,同时,属于夏知燃独有的怒意传来:“还不赶紧滚出去?!”
  望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旷走廊,明明瓷砖上落着橘色射灯的暖光。
  希望如泡沫般幻灭,心中转而涌出,近似无力的绝望。
  卧房内。
  程时鸢坐在床边,揉了揉自己手腕上,无意间被夏知燃指甲刮出的红痕,以及对方愤怒收回手时,勾裂的项链。
  不知是项链质量太差还是什么,一颗颗珍珠滚落在床上,骨碌碌地,四散开来。
  看着她阴沉的表情,程时鸢忽而开口:
  “你想干嘛,搞家。暴吗?”
  听见她的话,夏知燃血压飙升,甚至有一瞬间眼前一黑,不得不站在原地缓。
  她要是真想家。暴,还未必能把程时鸢怎么着呢?当年某人做竞赛题时,因为和她有太大差距愤愤不平,偏要找回场子,幼稚地跟她掰手腕。
  整个下午,夏知燃的手背都被程时鸢按在课桌上摩擦。
  她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家。暴谁?!
  不对,谁跟她是一家?
  夏知燃脸色黑如锅底,中气十足地嘲讽道:“想嫁进夏家?想和望舒结婚?想都别想,程时鸢,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在一起!”
  甚至还怕她不死心。
  话说得更为难听:“从我哥死的那一天开始,你们程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再踏进我们夏家家门一步!”
  程时鸢:“?”
  她刚才哪个字提到结婚了,又哪个字提到望舒了?
  习惯跟不上天才脑回路的她,费解了两秒,放弃思考,平静地“哦”了一声。
  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复述,“好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一个,姓夏的人结婚——”
  “你放心了吗?满意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发个誓?”
  夏知燃听见这句话。
  很突兀地,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在程时鸢像模像样地举起三根手指时,忽而一个箭步过去,攥住她的动作。
  “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
  凤眼灼灼地盯着这个,总是用美貌勾引人的祸水。
  夏知燃想,一定都是因为,从前的程时鸢过分自由,所以才总会这样不经意地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倘若这只小鸟能够属于她,结局一定和从前都不一样。
  “你也知道,现在夏家是我做主。你和望舒的事情传出去,那些长辈绝对不同意。”
  “但是呢,未来的夏夫人在没结婚之前,爱玩一点,找错了暧昧对象,也不是什么不可以挽回的大事,我能原谅,其他人自然没资格说闲话。”
  夏知燃的呼吸,近到落在程时鸢唇上。
  想到刚才被望舒胡乱啃进去的药,程时鸢不得不偏开头。
  不过这个动作,却好似给夏知燃造成了误解。
  女人抬手掰住她下颌,再度说道:“礼金按照我们两家最初商定的数,我个人再加一倍,婚宴婚车那些都按你的喜好办,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她实在离得太近了,好像随时都要亲上来。
  程时鸢不得不拍开她的手,目光落在旁边床上:“赔我一条珍珠项链。”
  夏知燃早就做好了,被拒绝,或者听见程时鸢提出什么要星星要月亮的要求。
  在听见“珍珠项链”的时候,眉头不禁一皱,本能想去看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
  结果发现珍珠从光泽、大小、饱满程度都只是平平无奇,只能不太确定地问:
  “赔什么?”
  程时鸢随手拿起一颗散落的珍珠,放到唇边:“这可是我代言的品牌项链,现在弄坏了,肯定不能戴出去,有损品牌方的形象。”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戴它走来走去,突然不见肯定会觉得奇怪,你现在就给我赔一条一样的,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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