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松原。”
“刚刚应付完那些苍蝇一样绕着飞的记者,你又来了。”
松原有栖子掐灭刚刚点燃的香烟,心道浪费。
也毫不顾忌楼道底部的安全通道标志,就这么用鞋底将其彻底踩在脚下。
“作为中岛的教练,我应该有资格这么问你吧——”
“对于这些选手,你...或者说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第62章 关于我的奔跑对于自己人缘不好这……
对于自己人缘不好这件事,松原有栖子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
而她也很清楚自己在外人看来是什么德行。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得到那些按照她本来的性格处事根本无法企及的东西。
名利和财富是挂钩的。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对于运动员来说,在名利之前,还有实力这一前提条件。
而最后的结果——财富与名利的多少,则不会只被实力本身决定。
从事他们这一行、尤其是作为运动项目的参与者处在行业当中的人里,不乏在成年后还保留着少年心性的类型,很多人也是吃这一套的。
但可惜,这样的人设不适合,准确来说,是还不够。
要想靠一项本身无法引发爆点、商业价值更是无法跟大众化的运动相提并论的体育项目攫取足够的财富和名利,只有实力,只有成绩...
都是远远不够的。
哪怕是曾登顶世界的实力。
因为射击不能为她带来什么,所以只能靠她的表演,和射击这项运动共谋利益。
听上去...已经完全背离运动员的初心了。
所以这样的想法不被理解、尤其是那些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的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谁让正常的路径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呢。
可惜。
不论是出于令人艳羡的幸运还是使人发笑的天真...很多人都看不明白,或者说是对这样的事实,视而不见。
但也不能说她们就是错的,尤其是考虑到安部晴翎当时看到的东西——尽管她们也看到了。
令人最震惊的还不是有人会因为不愿意配合当时的教练故意营造剑拔弩张的队内氛围、以博取公众关注这件事。
而是当场表示反对,乃至直接宣布退出的人。
不是大小姐出生的丹羽镜原,而是看起来最老实、对于教练的安排从来没有过意见、甚至有些盲目顺从的人。
是被年迈的祖父母抚养长大、在签约俱乐部之前还在靠烧酒屋打工维生的安部晴翎。
而贫寒出生的人,能在那个年代就接触到射击,尽管有波折,但最终还是勉强赶上了职业发展的顺风车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松原有栖子那位射击运动员母亲的赏识。
至于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家伙,也是因为两人碰巧上过同一所国中,在安部的双亲还没有离世的时候。
‘不识好歹’
‘忘恩负义’
‘目光短浅’
还有很多,但她最记得的还是这几句。
明明是靠当时作为总教练的母亲才吃上射击这碗饭的,结果对方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甚至还是双赢的小要求,就这么不留情面地甩手走人。
她完全没意识到,在她看来这样无足轻重、甚至连天赋和实力都无法在队里排上号的人,作出的举动,会给她们这些留下的人带来多少波澜。
“就是这样。”
当安部离开之后,她的母亲这样对咬牙坚持下来的人说。
“就是这样的效果。”
那个人没有生气,反而让她们把安部当成正面教材——但却是和射击无关的部分。
而她也认为安部作出了最有利自己的决定。
那是个无法靠射击走远的人,而在这些无关乎射击的事情上都不愿予以配合的话,尽早离开,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要不是在随队教练名单上再次看见这四个字,松原有栖子也和母亲一样,以为安部晴翎就这么彻底告别了射击。
毕竟当时的她还没能打出一场足够精彩的比赛证明自己的价值,自然,也是没有职业俱乐部会跟这样的选手签约的。
但没想到,没想到她还是用自己的办法留了下来。
听负责联系她的上杉说,她还跟人合伙开起了俱乐部,那位中岛选手也是俱乐部的第一位签约选手。
在此之前,那都是一家爱好者俱乐部。
但正因两人这些理不清的旧缘,她才毫不怀疑地相信,当下找上门来的安部晴翎并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
事实上,她也无需再证明了。
看看这双和当年别无二致的眼睛,除了眼角的细纹,她实在无法再挑剔出任何损耗存在过的证据。
而更显而易见的证据,也被她的学生亲手奉上了。
就是这样。
安部,你又做对了。
这样的故事,又能为你们、为射击,带来多少与射击无关的价值呢。
尽管这并非你们的本意,但也正因如此,才让人忍不住滋生嫉妒。
至于她出现在此的理由...她自己也说得很清楚了。
而在松原有栖子看来,那跟当年她离开的理由,本质都是同一个。
看到昔日的队友同时作为教练出现在赛场上,上杉也没忍住跟她谈论起两人在执教风格上的差异。
“我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最像的,虽然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实力仅次于松原有栖子的丹羽,总在跟不同的人争夺吊车尾的位置的安部,还有两人天差地别的家境——
但抛开这些,仅从个性和对待射击的纯粹态度上来看,两人的相似性,在熟悉的人看来,
也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但也正是这份纯粹,让原本类似的两人,即便选择同样的职业,却走上了相互背离的道路。
“丹羽还是老样子,当时就是这样,只要发现哪天的成绩最好看,就会竭尽全力地在第二天复刻那天发生过的一切...训练项目也好,持枪姿势也好,节奏、填弹顺序、调整角度...甚至连射击夹克都不换。”
“唯结果论嘛...连东野高的孩子都这么说。”
至于这种说法的背后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还是和当年的丹羽自己一样——迫于形势的忍耐,就不得而知了。
“也还是和当年一样,完全不考虑花费的事情,但既然是东野高...也无所谓了,都是不用为钱操心的家长和孩子,倒是很适合她。”
“没记错的话,枭谷在这方面出手也很大方啊,不止是射击,高中排球联盟...是叫这个名字吧?不就是这所学校牵的头吗。”
“这个倒是没错,但你估计没注意,报名表上的正式监督不是她,而是一个叫铃木的年轻人,好像是学校的老师。”
“专门为了中岛同学跑到枭谷射击部去了吗?”
“准确来说,那所学校的射击部,几乎可以说是为她一个人创立的社团。”
松原有栖子挑了挑眉。
“又一个紫式吗?”人设重合了啊。
上杉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据我了解,中岛同学似乎还在做咖啡店的兼职。”
“...好恶心,连这种事情都去打听,险恶的成年人。”
“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要是愿意自首,我也不介意听点无关的话题。”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只是那家店比较有名,我碰巧去过而已。不过中岛同学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多少算做了点大人该做的事情。”
应该是想说自己维护了还是未成年的中岛同学的自尊心吧。
但上杉觉得她想多了,会在工作的时候自如地跟朋友相处的中岛同学,不会因为自己需要靠劳动来换取金钱这件事感到羞愧。
相反,比起在射击场上始终绷紧一根弦的中岛选手,她觉得自己在咖啡店看见的那个人,显然要自如很多。
但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哪怕一次又一次在比赛开始的第二天,就惨遭淘汰。
而这样的第二天,她经历了整整两年。
用松原有栖子从母亲那里学到的那套意志力理论,中岛选手的意志力应该早就在那两年里损耗一空了才对。
所以没猜错的话,估计当时老实听话的中岛同学也不认同某人蓄意为之的惊世言论吧。
哪怕是蓄意为之。
只是情况还没紧迫到会让她作出和自家教练当年一样的选择而已。
...
也算是前人用自己的血泪给后来者铺就的道路吧。
一条走向相似、但起码,不是必须陷入两难抉择的路。
没错,虽然现在已经改建为射击协会的日本射击负责组织以及背后做决定的人,在眼下不容忽视的情势下想到了上一位松原监督的奇策,但毕竟出现过选手自行退队的丑闻——虽然被好好瞒了下来,但后来不是也有一个没瞒住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