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之前我以为只有那里才有,虽然也是从电视机上看到的,但也许正因我从没去过那个和周围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不知是我发自内心认同还是商家有意宣传——总之就是童话一样的世界。
在我看来,气球就是那个世界的使者。
所以当我意外发现原来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也有这样的‘使者’时,很少向父母开口索要什么的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的想法。
当然了,最后是被拒绝了。
理由是会在夜市上弄丢,因为人很多,而且我还得空出手来被父母牵住。
但父亲似乎忘了,人是有两只手的,就算一只手牵住了在乎的人,也不妨碍用另一手去握住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
爱从来不是束缚,也不应该是。
还没上小学的我自然是想不到这些的,但不妨碍我产生先于道理的情绪,父亲倒是没有生气,但他还是抱起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人牵着走的我,离开了气球摊。
所以我想,虽然不是同一种气球,贩卖的商品性质也截然不同,但最开始将我留在成田先生的摊位跟前的,其实不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而是那些虽然小很多,也不可能被绳子串起、或者被谁牵在手里、更不可能看起来自在到甚至让人看了都想生气的气球。
那是被钉死在木板上、别无选择的气球。
我已经记不清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了,但我很清楚的记得,当看到有人拿起那些老旧、却被主人擦得锃亮到锋利如新的步枪,下一秒,随着现在听来或许也略显沉闷的声响——
砰!
奇迹发生了。
——脑海里瞬间浮现的,就是这句话。
真奇怪啊,明明被击中的不是我,所以被击中、重获自由的,自然也不会是我。
但我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自由。
可能我也被什么击中了吧。
射击就是这样的东西,虽然是开枪,但不会有任何人倒在枪口之下,这样看来,我们所练习的射击似乎是‘削弱’版。
但也正应如此,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论如何也不会有一个真实的生命被子弹击中,所以每一个真实而鲜活的灵魂,都有资格在枪响的那一刻,成为射击中的任意一环。
或是持枪者,或是中弹者,只要听者有心。
只要有人‘想要’。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事情,抛开我这个人本来就喜欢胡思乱想的原因,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就这样被我毫不费力地牵走的木兔,跟那个让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的气球很像。
最开始的时候,看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会莫名奇妙生起气来。
但注意力却忍不住跟这些自由自在的存在一起、跟他们一样,随心所欲地到处乱飘。
最重要的是,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有拥有过那个气球,但我学到过的物理知识告诉我,被比空气还轻盈的气体填满、所以才能飘在空中的气球,牵起来的感觉,一定就跟现在一样——
轻盈地不可思议。
自由地,让被牵住的人也觉得自己不会被他束缚。
虽然一开始吸引他的是摆在墙上的新款球鞋,但也只是因为是没见过的款式,所以他很快就没留意了。
“不愧是射击手啊,这样居然都被你发现了!”
比起这样的夸赞,我宁可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这说明我又想错了,亏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最近的正确率有提高。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木兔最终也买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据说是因为最近的练习频率提高了,而且起跳和空中的身体控制方式也做出了调整,所以他想换个护膝。
“这样保护范围就更大了。”
看着木兔拿在手里的护膝,我突然想到两个人。
一个是训练营那位松原监督,她曾经提过,膝盖之于自由人的重要性,但我想或许大部分需要跑动、跳跃的运动应该都免不了用到护膝,尤其是排球。
另一个就是刚刚才分开的藤原绫也。
我没有记错,更不可能看错——她也戴了护膝。
令我在意的不
是因为射击手几乎很少穿戴这种护具,而是和木兔买到的一样...
‘保护’...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覆盖范围。
她穿的也是覆盖范围很大的护膝。
再结合不论是射击本身、还是我们下午的那些活动,几乎都不可能需要护膝来提供保护。
所以我大胆猜测,那应该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遮盖。
而且说到跳跃——
‘但只要学会跳跃,蝌蚪就能变成青蛙。’
‘我不是青蛙’
那天,藤原绫也是这么说的。
当时我以为,她否认的是自己的王牌身份,因为在此之前,也是她自己说的,在成为王牌之前,所有青蛙都是蝌蚪。
现在看来,我可能搞错了这段话的重点。
关键不在‘王牌’,而是‘跳跃’。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藤原绫也的确不是什么谦虚的人,所以她应该也不会否认自己的王牌身份,毕竟参加那场需要通过一定选拔才能加入的训练营的帝德队员——只有她一个。
既然藤原绫也是她口中的王牌,那么她认为自己不是青蛙的理由,就只剩下一个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下意识抬头,毫无防备地撞上木兔眼中的自己——
难怪他会露出担心的表情,就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脸色吓到了。
我当即摇头。
“没有不舒服。只是...想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诶?!突然之间...”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护膝,刚才我们只聊了这个。
“是因为护膝吗?你受伤了吗中岛?射击也会伤害膝盖吗?抱歉,我以为那个姿势不会...”
“是啊,如果是射击的话,虽然因为长时间的站立也会对膝盖造成压力。”
但和必须等分出胜负才能退场的排球选手不一样,在这件事上,射击手并非不能‘取巧’——
“但如果提高射击速度,把握好练习时间,就算是站立,对膝盖的伤害...或者说依赖,也能很大程度地降低。”
“可是排球不一样,对吧?”
“啊、这个倒是没错。”
“那个,木兔。”
明明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明明今天下午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而且...在所有说过话的选手里,唯独这个人,我没想过和她建立什么练习,毕竟我们在观念上的确存在着分歧,而无论是我,还是藤原,都没想过妥协。或许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
“你在担心什么吗?中岛。”
“果然...我是在担心那个人啊。”
但是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我居然也会担心起那个藤原来。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满脸纠结的人又变成了眼前的木兔——
这下轮到我问他那个问题了。
但他倒是回答得很直接,准确来说,是问得很直接——
“你说的‘那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要不还是告诉他吧,如果只是名字的话,应该不会涉及到个人隐私。
“是藤原啊...就是那个,对了,刚才见过面的,还说是你们、枭谷排球部的粉丝来着。”
“诶?真的吗。”
“当然了。”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要确认了。
而且听到我毫不犹豫的肯定,他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疑惑,但看到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木兔,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
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毕竟,那是藤原自己的事情。就算发现了这一点,我也无法向她确认什么,更重要的是...
就算确认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重新回到文具用品区,我很快就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手账本大小的记录本,配有一根可以夹在皮革封面内侧的签字笔。
面对木兔明显到完全无法忽视的好奇,我主动解释:
“因为最近开始看成绩...呃,就是练习完的数据,虽然有机器和教练那边的纪录,但我也想自己记点什么。”
“‘最近开始看’的意思是,中岛你之前都不看的吗?真亏你能忍住不去看。”
我突然有些心虚。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估计就更抬不起头了,所以尽管艰难,我还说选择开口:
“不是‘忍住不看’...是害怕状态被影响,所以不敢看。”
“居然承认了。”
...居然被木兔吐槽了。
“那最近敢看了吗?真厉害啊。”
他看起来又想摸我的脑袋,如果不是手上提了东西,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跟我牵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