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和戈尔德的比起来呢?”福尔摩斯问道。
  “那还是戈尔德的更糟糕一些,”卢纳思索了一会,“但是樨那的也很糟糕啊。”
  “颠倒,”福尔摩斯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听上去还没那么糟糕,据说如果人类一直看着颠倒的世界,会在认知中把它修正过来。”
  “还有这种功能么?”卢纳追问道,她眨了眨眼睛,“樨那的颠倒是完全的颠倒。”
  “实际上完全的颠倒反而不可怕。”福尔摩斯说道,“他的能力能随时暂停恢复么?”
  “他是不可以的。”卢纳说道,她抬起了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但是拿着他的王钥的人类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么的,我得先送樨那去西恩那里。”卢纳决定道,“我们其他人想办法把你的王钥拿回来。”
  樨那表示了赞同。
  “我觉得,”他发言道,“这件事让哈尔芙去解决比较好。”
  哈尔芙的性质为平均,为二分之一,福尔摩斯想,的确是对于颠倒来说最有利的属性,因为被颠倒的世界会被哈尔芙的认知自然修正,并不需要像其他生物那样自己修正。
  “不行。”卢纳反驳道。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少女,她用力思索了一下措辞,“反正哈尔芙不可以。”
  “虽然我解释不了为什么。”她说道,“但是拿走你的王钥下一步就是见到哈尔芙。”
  “所以我觉得顺他的意肯定是不对的。”卢纳说,手指不安地轻轻叩着手中的牛奶杯,白色的液体中扩散出一圈圈的涟漪,像是某种混沌状态下的波动,“按照他预测的道路,虽然说会有混沌的元素,但是很有可能导向他的结果。”
  “他,”福尔摩斯轻声说,“你觉得樨那的王钥落到了莫里亚蒂的手里么?”
  “不是。”卢纳摇了摇头,“他不可能自己拿王钥的。”
  “总而言之,哈尔芙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把樨那的王钥拿回来的。”
  福尔摩斯抽了一口烟,他看着烟圈渐渐地上升,消弭于无形,他想起了自己和弗雷的交流,为什么卢纳不断重复着命运,他们还在等。
  “你见过一种玩具么?”弗雷问道,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抽屉,扔给了他一个由结实的金属丝串联成的玩具,“这个叫做九连环,它们虽然现在是扣在一起的,但是你可以试试,它是可以被解开,被拆开的。”
  “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弗雷说道,“它们的形状和结构都是锁死的,但是它们的确是可以被解开的。”
  “拓扑么,”福尔摩斯说道,“你们决定依赖混沌中的某种可能性么,从前不能走通的路,一定会在某时某刻一个偶然性之中走通。”
  “因为我们的时间是无限长的,”弗雷说,微微笑了笑,“虽然等待很难熬,但是毕竟我们拥有时间。”
  所以,古老炼金术与黑魔法的书籍未必是一派胡言空穴来风,福尔摩斯想,只是道路并非永远畅通而已,而他所掌握的知识,莫里亚蒂也同样精通。
  他走到了书桌边,坐了下来,看着被自己翻录到白纸上的莫里亚蒂办公室中的符号墙,如果说昨晚他能看出的端倪,不过是里面也混杂了太多的元素了。
  有古埃及的神明,有卢恩符文,也有如尼文,还有古老的吉普赛或者犹太人的符号,福尔摩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广泛地应用各个民族的神秘学元素,也许他自己创造了一门密码。
  如今他好像略微猜到了一点他的计划。
  既然道路很有可能是只在某种情况偶尔畅通的,那么只要他搜集到了足够多的道路,一直投石问路下去,他必然可以找到其中的偶然性,然而走到道路的彼岸。
  实现升维,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名词,总而言之是描述的同一种现象。
  很多古代英雄传说的最后都是得到了一枚王钥,当然了在童话传说中它们有各种各样的名字,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那些古代英雄最后见到的圣迹,都是王钥。
  圣杯。
  天秤。
  尼伯龙根的指环。
  诸如此类。
  “说起来,卢纳,”他开口道,“你知道亚瑟王去哪里了么?”
  “到达他的阿瓦隆了么?”他问道。
  “还没有。”卢纳回答道,“应该还在青铜棺椁里,在返乡之日的时候,我们会携带他的。”
  世界的里侧和世界的表侧这种说法实在是过于抽象,福尔摩斯想,倒不如说他们现在所处在三维空间,而拥有枢纽那样的交通方式的里世界,是个非欧几里得空间,也较为趋近所谓的高维世界,但是大概只是个夹缝中的空隙罢了。
  里世界只是给这些被降维的生物的暂时栖身之所,而他们心心念念的回到的故乡,所谓的更适合他们生存的理想乡,就是他们来的地方。
  更高维的世界。
  妖精与神明力量的来源,真正的故乡。
  “青铜棺椁,可以给我看看么?”福尔摩斯问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所谓的青铜棺椁应该是类似于标本夹一样的东西,让他们这些可怜的低维生物可以完好无损地在通过通道和到达理想乡的时候被保鲜起来。
  不至于被成齑粉。
  然而其实并没有必要。
  如果说带走他们是为了销毁此世的人的相关记忆和修正他们的认知,那么放任他们在通道里粉碎也并无不可。
  所以青铜棺椁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呢。
  “最近有没有人想要偷窃青铜棺椁。”他问道。
  樨那和卢纳对视了一眼。
  “没听说唉。”卢纳含含混混地说,“弗雷没有说过这事。”
  “青铜棺椁是全都存放在弗雷那里么?”福尔摩斯问道,他灰色的眼睛依旧注视在他抄录的符号上,那枚圣杯的符号无疑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符号。
  “是的。”卢纳点了点头。
  樨那安安静静地坐着,福尔摩斯的余光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的容貌改变了,从原本的白发蓝眼变成了黑发红眼。
  “他在做什么?”他问道。
  卢纳端详了一下樨那,“樨那说有人正在使用他的王钥,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听我们说话,所以他将那个人的颠倒修正了。”
  “他听了多少?”福尔摩斯轻声询问道。
  “大概是听到了樨那建议哈尔芙去。”卢纳回答道,“人类居然使用王钥可以这么快的熟悉。”她颠三倒四地说,福尔摩斯有时候觉得她的表达能力即使没有持有颠倒的权能也足够前后倒置了。
  樨那红色的眼睛看着窗外,他明显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快,大概那个人已经放弃了尝试,樨那的发色和瞳色重新恢复了颠倒的反色,他拿起了杯子,继续喝着水。
  “那我把你送到西恩那里去,我们去找弗雷?”卢纳建议道。
  樨那表示了赞同,卢纳伸出手从脖子里摸出了她的王钥,福尔摩斯知道,卢纳的王钥是真正的钥匙形状,他猜测每个王钥的功能都和它的形状有联系。
  那么卢纳最大的使命,恐怕就是打开通道了。
  打开他们返乡的那扇门。
  明明他们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故乡,为什么这样渴望返乡呢,福尔摩斯想,如果自己就是出生在里世界的孩子,会对表世界产生这样的渴望么?
  也许不会,人类是拥有可能性的生物,也就意味着能适应任何一种生活。
  念头电光火石一样地划过他的大脑。
  人类拥有可能性,可以适应任何生活,那岂不是说明,人类是存在生活在高维世界的可能的,甚至可以像理想乡的原住民那样生活。
  那么青铜棺椁的作用,就更需要调查了。
  灰白色的里世界在他的面前徐徐地展开,灰烬无声无息地从穹顶上飘落着,没有声音,也没有生物,街道上安静地过分。
  卢纳明显对这种了无生气感到了震惊,她看向了樨那,樨那静默地伸出手摸了摸地面。
  卢纳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她绯色的头发在灰烬之中依旧明亮如血,莉莉丝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她抬起手,抓住了樨那的手腕,然后淡淡的如细胞薄膜一样的浅红色将几个人覆盖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莉莉丝。”卢纳轻声问道。
  “弗雷接纳了所有生物的避难。”莉莉丝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前几天就开始焦躁不安。”
  “弗雷的馥郁花园虽然是无限的。”卢纳眨了眨眼睛,“但是我觉得这个举动也太冒险了。”
  “里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么?”她问道,“有人在保护弗雷么?”
  “戈尔德在那里。”莉莉丝说,“暂时还不用太担心。”
  “戈尔德对人类来说,是绝对的天敌和毁灭者。”莉莉丝轻轻地拍了拍卢纳的肩膀,“我们毕竟是一个整体,一个有不足,另一个一定可以做到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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