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觉得没有过期。”卢纳开口说道,她执拗地按住了梅丽的手,拒绝了她去倒茶的建议,“闻起来还不错不是么?”
她伸出手拨掉了盖子,属于弗雷的丰饶的花果香顿时溢了出来,梅丽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像闻起来真的很不错呢。”
“扔掉太可惜了吧,约翰。”她说,然后她拿起了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是啊,扔掉是很可惜的。”卢纳轻声说,华生拿起了一个茶杯,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然而卢纳却将茶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然后她抬起了异色的眼睛看向了他。
“不等福尔摩斯回来一起吃么?”华生问道。
卢纳摇了摇头,“他今晚都不会回来的。”
“愿意奉献是一件事,能够成功地奉献出去是另一件事。”弗雷一直都这么说,卢纳现在好像是有几分理解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你的信徒,他拜托你去给予。”弗雷说道,将小瓶子递给了卢纳,“你知道规则的。”
长命汤是不能被提及的,你不可以对它进行阐释,你不可以描述它,甚至也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在接受着什么,否则它就会变成一泓清水。
“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则呢?”卢纳轻声说,晃荡着小瓶子里芬芳馥郁的液体。
“因为人类的自愿,我们是没有办法好好观测的。”弗雷说道,“你不知道这个人所谓的自愿到底是真正的自愿,还是出于某种目的。”
“所以定下了这样一条规则。”弗雷静静地说,“如果连这个规则都可以接受的话,我们会认为这的确是出于生命主人的自愿了。”
卢纳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华生约到洗手间去打晕,以免他影响了长命汤的效用,她转过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年轻的医生,衡量着他的头骨能扛住多大的力气。
不过福尔摩斯说说不说谎并不重要,人总是会说一些谎的,所以她克制住了自己。
华生也看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他松开了杯子。
“闻起来的确不错。”他艰难地开口说道,他攥起了杯子,似乎表现着他做出这个抉择是多么的艰难。
他选择了相信她。
相信她所说的有好处。
卢纳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意,然后她又为梅丽倒了一杯茶,壶底最后一滴液体也倒了出来,“我再去煮。”她笑着拿起了壶,然后转过了身。
“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梅丽低声说。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煮的红茶好喝吧。”华生轻声说。
梅丽点了点头,然后她端起了杯子,再次一饮而尽,“怎么可能,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红茶。”
“你们两个男人想不到这么挑食。”她笑着说,将最后一口也喝了下来,“我去看看我的蛋糕烤的怎么样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华生想,他心里最坏的预期就是他们为了防止自己为梅丽铤而走险而杀死她,他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然而却始终惴惴不安地恐惧着这种可能性。
那么她喝下了什么?
卢纳回到了桌边,她伸出手夹了一小块方糖,扔进了自己的杯子,专注地看着它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我知道你很想问我,”她轻声说,“但是我不能回答。”
她偏了偏头,“福尔摩斯好像还让我捎句话给你,让我想一想。”
梅丽端着一个漂亮的水果蛋糕回到了桌子前,将蛋糕放在了上面,卢纳依旧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着。
当蛋糕被切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快活的一击掌。
“我想起来了,”她认真地说,“夏洛克福尔摩斯要祝约翰华生新婚快乐。”
华生看着蛋糕上白色的奶油和红色的草莓,他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人类的血肉,他猛地站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了卢纳,而少女从梅丽的手中接过了一片蛋糕,漫不经心地抱怨道,“但是我还没有想好送什么结婚礼物,你们还有不到一周就要结婚了是么?”
“我说的,他都觉得你们不会喜欢的。”卢纳抬起了一根手指,“好难办啊。”
“如果您能在婚礼上让宾客都喝到这么好喝的红茶就好了。”梅丽双手合十,认真热情地看着卢纳,而少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了。”她轻声说。
“这样的红茶不会有了。”她慢慢地说,“不过你可以记住它的味道,这样它也不算死掉了。”
“有考虑过做诗人或者哲学家么?”梅丽笑了一声,“感觉你真的很适合呢。”
卢纳眨了眨眼睛,她用叉子叉着一个草莓,放在了嘴里,“我没法作诗的。”
“因为我实在不能理解很多东西。”她轻声说,“不过你能觉得这红茶是甘甜的就太好了。”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是准备了新婚礼物的了。”梅丽笑着转移了话题。
“嗯。”卢纳点了点头,“他说准备把教名送给你们,方便你们给孩子起名字。”
梅丽笑了出来,“福尔摩斯先生居然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幽默之处。”
“他还希望你们长命百岁,百年好合。”卢纳回忆了一下措辞。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华生说道,“其实百不百年的,也无所谓了。”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小段时光,也比一个人孤独百年要好得多。”梅丽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谢谢他了。”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无关痛痒,华生想,福尔摩斯当然知道卢纳对梅丽寿命的断言,他不觉得他这位朋友是没心没肺到会用如此戳人痛脚的言辞来祝福自己的。
也许他真的找到了什么奇迹吧,华生想,对于那个人来说,似乎总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他素来是如此认可和信赖他的。
但是他却觉得心中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阴霾,似乎要拧出雨水来,让他的心被泡在某种酸涩的液体里。
卢纳自顾自地吃着蛋糕,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放了足量水果和奶油的蛋糕不太甘甜。
可能是在弗雷那里的点心吃多了吧,她想,还有点想吃西恩的烤肉了。
不知道约翰华生的婚礼上会不会有好吃的。
第38章
“据说谁抢到了新娘的手捧花,谁就会下一个结婚。”梅丽笑着说,“所以需要把手捧花扔给卢纳么?”
少女摇了摇头,明显对手捧花兴致不高。
梅丽很多时候觉得这个少女很冰冷,就像是清冷而华美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明明就坐在你的身边,但是你对于她的所思所想,所感所闻,全部一无所知。
或者是她太好懂了,而人类认为一个人的思维远不会这样简单,反而自己将自己囚禁进了深不可测的米诺斯王迷宫。
“如果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卢纳转过了头,静静地看着梅丽的眼睛,“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参加你的婚礼了。”
梅丽想也许这孩子正在为准备结婚礼物的事情烦心,于是她在一边坐了下来,坦然地说,“没关系啊,能来参加也是给我的礼物了。”
卢纳静默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水晶天鹅,这是梅丽的结婚礼物之一,他们相信送这样对爱情专一的鸟,会让新婚夫妻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说起来,卢纳你脖子上的钥匙,看着很精致的样子。”梅丽试图找个话题,“是打开什么的呀?”
“家门钥匙。”卢纳回答道,她端详着钥匙,“等到我回家的时候,就有用了。”
“唉,我都没敢问过,所以卢纳是有家人的么?”梅丽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偏过头去看着少女。
“嗯。”卢纳点了点头,“我有一天会回家的。”
“总有一天。”她轻声说。
“那现在是没法回去么?”梅丽问道,“出了什么事么,其实回家根本不需要什么仪式感的,只要想回,就能回去的地方,才是家啊。”
卢纳摇了摇头。
“它很远的,在灰色的海洋的对岸,”少女抬起了眼睛,看向了朦胧的白雾。
她似乎在呓语一般地说着,“到还乡之日的时候,我们所有属于那里的人都会听到一首歌,然后我们会从海洋上跋涉而过。”
“到时候海洋上会有一条金色的道路,我们不会沉没也不会迷路。”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我们将跋涉一整夜,直到黎明到来,我们就会看到我们失落的故乡。”
“它有白垩色的海滩,日光会明朗地照下来,花朵在那里不会凋谢,而到处都是参天的林木,清晨的时候金色的日光会照在小妖精彩色的透明翅膀上。”
梅丽沉默了。
她作为一个不列颠人当然听过这样的传闻,包括但不限于海边的巨石是沉睡的芬恩,海豹女会披上海豹皮离开心爱的子女。
也听过大海那一端的理想乡。
她想是不是这个少女曾经失去过太多,所以为了抚慰她的神经,让她觉得她的家人在童话中的世界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