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
萧恪眯起眼睛,淡淡道:“别告诉我,我的粉丝对你的车型、车牌都了如指掌。”
“谁知道你那么多粉丝都跑来参加这个华服日庆典啊!”
贺澜已经意识到萧恪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暴露了,边骂骂咧咧,边掏出手机给公司工作人员打电话。
“找个地儿等等吧,我找人来接咱们。”
于是,出于堵车等一系列原因,等贺澜带着萧恪刚折腾回来不多时,余笙也紧跟着到了家。
两个人一脸心虚地在屋子里捣鼓一通,等余笙推门时,他们正窝在沙发里,老老实实地看电视,气氛融洽得有些不像话。
“弟妹回来啦——”贺澜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突然从沙发里弹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处理呢!”
说罢,便意味不明地拍了拍萧恪的肩膀,大有让自家兄弟“自求多福”的架势。
萧恪幽怨地瞥了贺澜一眼,连个目送的眼光都没给他,视线始终停留在电视上,但眼神却涣散着飘出去十万八千里。
余笙在玄关处送走了贺澜,才绕到客厅来盘腿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扭过头来双手交叉着放在沙发边,趴下身子来将下巴垫在胳膊上,抬眼望着坐在旁边的萧恪,笑盈盈道:“今天都做什么啦?”
萧恪镇定自若:“没什么有趣的。”
但余笙似乎看穿了萧恪的心思一般,直白问道:“我没在家守着你,有没有到处乱跑?”
萧恪假装淡定:“当然没有。”
余笙点点头,也没再追究什么,扭过头来,正瞧着电视里播放着萧恪为数不多演过的电视剧。
之前为了更了解萧恪,余笙不止一次刷遍了他的所有作品,对这部电视剧的印象极为深刻,尤其萧恪还在这部剧里贡献了一点点尺度。
但对于萧恪所饰演的角色,余笙更多的是心疼,再加上那一点点的亲密戏,她并没像其他作品一样反复观看,只是没想到,萧恪竟然自己在家看起了复播。
正在余笙对着电视机出神间,头顶突然飘过来一句低沉的话:“是我自己在你缭乱的世界里虚构了我的存在。”
“嗯?”
余笙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看他,正好撞上了萧恪那道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温热目光。
“这句台词是我整部剧里最喜欢的。”萧恪隐忍着情绪,淡淡道,“我很少出演电视剧,但因为这个角色最贴近真实的我,才特别选中了。”
——在你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是最苍白无力的累赘,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止一次奢望着在自己颓败的生命中寻觅一点点光明的色彩,镶嵌在你最脆弱黑暗的一角,填补你的世界。
时至今日,余笙才真正地读懂了那些潜藏在萧恪角色之中的情绪,正因为原生家庭和缘故和超出这个年纪所拥有的很多阅历,萧恪才能以几近于麻木地直面那些或积极或阴暗的人生百态,以至于在任何嘈杂的环境下都能立于自我,沉淀到每一种角色独有的心境里,更深刻地调动自己的情绪,细致入微,打动人心。
而这种表演方式往往是最耗费心力的。
余笙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刚想叹口气转身安慰萧恪,却突然后知后觉——这句台词,是剧中男主向女主袒露心扉时,破碎的告白,善于在外人面前伪装的他,将所有的假面全部撕碎,终于仅仅向女主表现出自己最脆弱的情绪,带着自卑的虔诚和苦涩的希冀。
所以,萧恪刚刚的意思是,他也像那位男主角一样,从来都自卑地爱着自己吗?
余笙滚了滚喉咙,当萧恪真的不再掩藏自己的内心时,想要逃跑的反而是她了,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萧恪这样的情绪,她突然害怕触碰这样惹人怜爱的萧恪,害怕自己错误的回应会将摇摇欲坠的他推下深渊。
末了,余笙还是保持了沉默,尴尬地抓起手机刷起来,打算对萧恪的半坦诚不予回应。
萧恪心里一阵失落,但终于什么都没说,两个人默默地在沙发的一小隅空间一上一下静坐着,背景里只有电视剧的对白。
突然,余笙顺手点进了今日热搜榜,熟悉的侧影、背影和穿搭瞬间撞进了余笙眼底。
#萧恪偷偷跟着老婆上班
#华服日庆典偶遇萧恪
#萧恪和经纪人鬼鬼祟祟
#萧恪大病初愈
#萧恪暴瘦
#萧恪和经纪人弃车而逃
……
余笙看着词条和被放在网上偷拍的照片,故意晃了晃手机逗他:“还说没有哦?”
萧恪瞅一眼便知道余笙指的是什么,虽然心虚,但表面还波澜不惊道:“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路过。”
余笙无奈地瞧了瞧萧恪那副模样,倒是完全没了生气的念头,反而觉得他整个人更鲜活了些——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可爱了。
“过来。”
余笙整个人滑上了沙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萧恪躺上来。
“……”
没懂余笙什么意思的萧恪红着张老脸迟迟没有行动。
“给你掏掏耳朵。”
余笙直接揽过萧恪的脖子,将人按在了自己大腿上,又把他的脸侧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挖耳勺,抵在他的耳朵上专注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补了一句。
“不然总是听不进人劝。”
“……”
如果搁平时,萧恪肯定干脆一言不发懒得理会,可不知道今天怎么的,对上余笙甜蜜的抱怨,他像个孩子似的反驳道:“我很听你话啊。”
余笙一边趴在他的耳朵边,一边认真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暴瘦诶萧大影帝,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明是佯怒的语气,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从耳边传来,萧恪却只觉得软绵绵的,无力道:“……我再吃就要吃成桶了。”
余笙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萧恪,示意他转个方向,继续道:“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我要怎么放心你去工作啊,尤其还是不分昼夜的高强度安排。”
萧恪侧躺着,将自己的脸埋在余笙的腹部,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余笙还以为他是在认真反思。
突然,萧恪的声音闷闷地隔了一层轻薄的衣料,摩挲着余笙的肌肤,挠得她心痒痒。
“老婆。”
“……嗯?”
“你
高中毕业去国外求学那几年,过得好吗?”
余笙微怔,许是没想到萧恪会问起这件事,老实答道:“还可以吧,学的是我喜欢的专业,课余也参加了蛮多的活动,还跟漫漫一起创立了[声声慢]品牌,蛮充实的。”
“听上去,我在你的生活里果然是可有可无。”萧恪的语气明显有些失落,但还不待余笙回应,他又微微转过些脸,仰望着余笙,淡淡道,“可我总是会想起你。”
“……别乱动。”
余笙被他这样一瞧,差点手上没了轻重,赶紧把挖耳勺拿到一边。
只是萧恪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用那样热切的眼神痴痴地望着自己。
余笙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她轻叹一口气,索性低头回望着萧恪。
“我家刚破产那会儿,我整个人都懵了,不得不躲在所有人都联系不到的角落里,不得不狼狈地收拾行囊被赶出住处,不得不灰头土脸地回国勉强找到了一个安身住所,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维持生计……”
“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水军,你跑到甜品屋找上我的那天,我正顶着黑粉的名头杜撰你的假新闻,跟你的铁粉各执一词,只为了赚点外快,就恶意抹黑你的名誉。”
“我试图在巨大的落差里找回哪怕一点点自己曾经的影子,我试图保持乐观的心态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总归不能是完全不被生活打磨掉些许棱角的……”
“萧恪,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云淡风轻,有时候我也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沾满金钱的铜臭味。”
她说得坦然,但萧恪却仿佛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她一般,更是坦然:“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
“那你在乎什么呢?”
萧恪坐起身来,与余笙相视而坐,握着她的双手,一字一句极为恳切:“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像我深深迷恋你那样,也会一次又一次对我动心。”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一瞬间,余笙只觉得自己的心尖涌入上万只蝴蝶,跨越九年之久,终究飞过了沧海。
她没有直面接过萧恪的话,转而问道:“既然你今天跑去了华服日庆典现场,那有没有听到我介绍那件新设计的男款汉服?”
“嗯……[秋声]?”
“对,取自辛弃疾的《声声慢秋声》——‘喜堪凉、正好佳人时节……莫忘得、玉阶夜深时。’”
余笙回握住萧恪的手,莞尔一笑。
“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