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其实明白他的顾虑,她亦会坐好他夫人的位置。
  回到行宫里,姜秋姝看着最里侧的那张床榻,在猎场时,裴珉即便是与她住在同一帐子,可为了她的伤,命人在靠窗的位置搭了张小榻。
  到了行宫,他是要和她同榻,还是?
  姜秋姝还未问他,便有人搬了张如意榻进来,裴珉的人整理了番,放置上他平常常用的被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收拾好了。
  用过晚膳,姜秋姝也并没有散步的心,舟车劳顿有些辛苦,洗漱完毕后,她便躺在了床上,望着上方的帐幔,她想起白日的事。
  她看了眼小榻上的人,也不晓得他是否睡熟,“五郎,妾身想要学骑马,可在府中别院的草场吗?”
  她难得和他提了自己的请求,自从他在外巡查回来后,她自认为对他算得上毕恭毕敬,不晓得能否够得上他心目中的妻子模样,可她尽力了。
  “可。”裴珉声音淡淡,听不出旁的情绪。
  姜秋姝也没管那么多,得了准许的话,她睡得安眠。
  夜间,窗户半敞,风吹来将要撞在框上,一只手扶住了窗户,屋内风起,窗幔吹动,姜秋姝眉宇轻拧。
  裴珉合上窗户后,走近,坐到床榻上,房间里灯笼里的蜡烛即将燃烧殆尽,发出微弱的光,今夜月光却很好。
  一条银丝带映着窗户的痕迹,往床榻处延伸。
  她睡得香甜,比起前几日,因痛感而起的忧愁,应当是她近日来,睡得比较好的。
  裴珉将她的被褥往上掩了掩,入秋天也逐渐凉了起来,尤其是在夜间,以往他都未发觉她这般喜爱踢被子。
  在猎场时,他须得好几次替她盖好被褥。
  当被褥再次被踢开,她小腿伸到外面,翻了个身子压住,裴珉无奈的抓住她的脚腕,小心的放回被子里。
  可她将被褥抱在怀中,背脊处都晾在外边儿。
  裴珉下意识去摸摸冷暖,结果却是滑嫩的肌肤,他愣住,这次看清楚了些,她穿着小衣,几根系带往后延伸,白皙的背脊没有遮掩。
  裴珉连忙收回手,指尖不禁摩挲了下,却又连忙掰开她抓牢被褥的手,将她后背盖严实。
  可下一刻,他的手被她给抓住,往怀中挪动,触及柔软时,裴珉眸中风浪翻涌,想要收回手,却又怕吵醒她。
  他们许久未曾在一处了。
  掌心能够明显感受到她起伏的呼吸,裴珉深吸了口气,压住所有的绮思,身体往下靠,在不惊动她时,躺在了她的身侧。
  馨香将他笼罩,无时无刻不往身体里钻去。
  他独自睁眼到清晨。
  姜秋姝醒来时,床榻另一侧痕迹比她躺着的位置杂乱了些,不过阿娘曾与她说过,她就寝时不大老实。
  小榻已经整理妥当,裴珉的东西被重新放进了柜子里,前几日她醒来都未曾瞧见过他的身影。
  姜秋姝没有多问,等用早膳都未曾瞧见过裴珉的身影,反倒是外边儿有人禀告裴秋月来了。
  自那次猎场,她好些日子都未曾瞧见过裴秋月了,如今她来,定不是好的。
  “看座。”
  院子外,裴秋月正挑剔着底下人送的点心,她身侧的赵士远却是在安抚着。
  可裴秋月并未像以往那般罢休,反倒越说越停不住嘴,就连对赵士远都没有那般的耐心。
  倒是稀奇。
  “侄女,侄女婿来此作甚?”姜秋姝说话客套,裴秋月白了她眼,却在身旁嬷嬷的约束下给姜秋姝行了礼。
  “五叔母安。”裴秋月说的极为敷衍。
  说实话,裴秋月久不在她面前来,她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不得不说裴珉有先见之明,特意叫嬷嬷管教裴秋月。
  才叫她秋狩期间来并未惹事。
  姜秋姝看了看另一边的赵士远,扬眉示意他也向她问安。
  赵士远声音磕磕绊绊,“五叔…叔母安。”
  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唤她,他依旧很难忍耐。
  姜秋姝却听着格外的入耳,自顾自的住在了桌子的上席。
  “找我何事儿?”问过安,她便不想再瞧见他们了。
  “听闻你…五叔母受了伤,特意来问候。”赵士远如此道,姜秋姝但笑不语,这都过了好些日子,问候她那好了大半的伤疤?
  裴秋月瞪了眼赵士远,不满他的说辞,“五叔母那日在猎场所做,早就传回来洛阳,被太公和太夫人知晓了。你如今是逍遥了,等回了府,定要你好看!”
  这才是裴秋月的目的,特意来寻姜秋姝晦气的,与赵士远成婚后,她心中皆憋着股气。
  再是好看的少年郎,再是满腹经纶,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每每就一瞬,她刚躺下没了,不过眨眼间。
  裴秋月也是有过少女怀春的,瞧过不少的话本,怀疑赵士远是个不行的!
  新婚时,她只当他不熟悉,可后面想与他亲近,他推辞,到后来推辞不过,她满怀欣喜可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说因他只她一人,又珍爱她,太过于激动,裴秋月选择信任他,可即便如此心头憋着股火。
  姜秋姝出了事儿,她直接书信一封送回了府,如今收到来信,太夫人说会好生处理此事。
  裴秋月郁闷的心一下子开怀了,“我也是来特意提醒五叔母,你代表的是国公府的体面,行事万不可放肆。”
  姜秋姝笑出声来,“此事圣人与陛下已经下了定论,本就与我不相干,我不过是被人陷害,怎么?受了委屈的人,反倒成了囚犯?”
  裴秋月才管不了什么多,“若非你偏要骑马,此等祸事也牵连不到定国公府。你且等着看太夫人如何惩戒你。”
  姜秋姝面不改色,只是偶然间抬头,瞧见赵士远担忧的神情落在她身上时,她几乎想要呕出来。
  “既然说完了,便不必相送了!”姜秋姝不顾裴秋月气恼的模样,独自回了房间。
  “早和你说过定国公府皆不是省油的灯,裴太傅也不是个好的夫婿。”李长宁不晓得何时出现在她的窗子外面,纵身一跃翻了进来。
  姜秋姝连忙去关上门。
  世人皆道,她们因裴珉的缘故有了嫌隙,自然不好叫人瞧见。
  “殿下来此所为何?”姜秋姝问道。
  “为感谢。”李长宁指了指腰间的荷包,“姜娘子绣工倒是极好的。”
  不过一荷包罢了,她才不信李长宁找她便是为了此事。
  姜秋姝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不过是闲暇绣的,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李长宁却从这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听出了别的意思,“可为裴太傅绣过?”
  姜秋姝坐在了李长宁对面,点头,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不过那个荷包是她绣艺不大好时给他绣的,他瞧不上正常。
  若是她得了个丑玩意儿,也不敢“饰”与人前。
  李长宁没在问她,只是道:“二皇兄府中姬妾不少,多年来却只得了大皇孙一子。你可知晓为何?”
  姜秋姝极为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长宁的意思,“你是说他不行?”
  李长宁呛了口水,咳嗽起来,“倒也不是这般凄惨,我派过去的人言二皇兄年轻力壮,夜夜笙歌,只不过子嗣艰难。”
  姜秋姝看了那些杂书,倒是懂了李长宁的意思。
  种子坏的。
  “所以大皇孙是他心头宝,日后你且小心些,二皇兄此人睚眦必报,即便与你无关,他也是恨上你了。”李长宁这般道。
  “我到底是裴珉夫人,他目前不敢。”这点姜秋姝看的明白,只要二皇子还想要在朝堂立足,不敢明面上对她这个裴家妇做什么。
  李长宁还是提醒了她,只是有些事儿不好直言。
  郑六娘快回来了,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门口传来动静时,李长宁呲溜一下从窗子外边儿翻了出去,过了会儿门被打开,裴珉进来了看着榻上的两杯茶水。
  姜秋姝笑着给自己的茶杯添了水,悄悄抹掉上面的口脂,递给裴珉,“夫君辛苦了。”
  裴珉不容有他,一饮而尽,“今日这茶倒是格外的香甜。”
  姜秋姝红了双颊,若不是知晓裴珉不晓得这杯子是她的,恐以为是哪儿来了个风流郎君。
  “五郎觉得能入口便好。”
  回洛阳队伍浩浩荡荡,姜秋姝依靠在马车上,里面安置了软枕,比起以往还要舒适些。
  行了一半的路程,周围有了变化,秋日正值黍丰收的时节。
  道路阡陌交通,田野的百姓扛着农具,在瞧见如此浩荡的队伍,尤其是大周的旗帜后,全都跪地行礼。
  少年人骑马,自田野中过,无数的黍被踩倒,半黄的黍倒了一片片,本还有十几日便能成熟。
  姜秋姝他们就行的慢,她本是起了赏景的目的。
  可看见这幕,心口撕裂的疼。
  那是春日最好的一个时节,百花含苞待放,阿耶驾着驴车,出门采摘,阿娘在家中做着绣活儿,缝补阿耶的衣服,她在旁给阿娘驱走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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