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但现在,她总觉得他不会。他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但她知道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今天在舞台下和他不小心对视,他看她时那个眼神,温柔得甚至让她心慌。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落入了一张网里,但这张网又不再像是从前的网。
昔日的那张网像是束缚,是牢笼;而今这张网更像是保护层,为她稳稳托住所有坠落。
第74章
陆以宁确实没有追出来,他认真卖力地完成了整晚演出。
忍着委屈、心酸和难过,演出结束后又主动留下整理乐器、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有游客想合影,他都没拒绝,与每位游客都规规矩矩合照,配合度极高。
以往与陌生人互动是他最反感的,如今却为心爱之人甘愿低头。他要陪她实现梦想,绝不能添乱。
他想自己欠她太多,即使用一辈子偿还也不够。
肖堂走后,那束玫瑰终究留在她手中。
许昭弥独自散步到翠微湖边,坐在青石上回想往事。
想他们分分合合、争吵不断的那些年,想疫情最艰难的那三年日夜,每帧画面都清晰如昨。
想起他们在香港分手,他最后的那句“随你便”。
那天她在维港痛哭到近乎窒息,为错付的青春痛彻心扉。
曾经以为会铭记一生的伤痕,回首时竟已云淡风轻。
脑海中突然浮现顶粉色头发。
把许昭弥吓一跳。
真够傻的。
终究没忍住,把脸埋进膝盖笑出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他太白了,完美继承了陆阿姨的好皮囊,冷白清透的皮肤,配上那样一头明媚的粉毛,还真挺好看的。
……
许昭弥在天彻底黑透后才回来,街道两侧客栈大多已歇业。本以为他们也休息了,却见一楼仍亮着灯。音乐会早散了场。
桌椅收拾得整齐,地板擦得锃亮。
今晚一楼的小酒馆不营业,大伙都回去睡了。波仔趴在柜台后边值夜班,呼噜打得震天响。
许昭弥正要叫醒他,突然被舞台上的黑影吓得一哆嗦——陆以宁居然还坐在高脚凳上没走。
“你不言不语地,在那装鬼呢?”许昭弥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吓死她了。
舞台射灯打在他那头粉色头发上,像团燃烧的棉花糖。
陆以宁手插在机车夹克口袋里:“约会回来了?”
许昭弥不想跟他吵架,转身就走。
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孤寡!明明t恤都湿透了,手背还贴着创可贴,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有那么多可以让她心软的话可以说,偏就要挑最气人的话讲。
脚刚跨出门槛,身后突然“滋啦”一声炸响。许昭弥钉在原地。
电流杂音里混着陆以宁发紧的嗓音:“你不是总说我从没对你袒露过真心吗?”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把我的真心挖出来给你看!”
话筒“哐”地砸在地板上。他三两步跳下舞台,马丁靴踩得木地板咚咚响:“许昭弥!”
他眼含泪水,颤抖的手指着脚下的舞台,“当年,就是在这样的舞台上,我们玩室内烟花炸了酒吧。那天我哥本来不该来的,却为了我出现在台下。是他在最后关头把我推出了火场,自己却葬送了性命。”
“这些年,我什么乐器都不敢碰,直到那天为了你,我才重新站到了这里。”
“你一直怪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主动——不婚主义、家庭背景、不让你来香港……你以为我隐瞒这些,是因为不在乎你。其实恰恰相反……正因为我太在乎你,才不敢让你看到我骨子里的自卑。”
“因为我觉得真实的自己简直烂透了!所以我才一直在逃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敢让你看见我在祠堂里下跪,不敢让你知道我奶奶患有精神病,我他妈的在这个家里甚至连自己的人格都不配有!”
“你眼里的崇拜像镜子,照得我无所遁形。正因为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所以我才更不愿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忽略了你很多感受,一直以伤害你的方式和你交往。”
“我想我错了,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可是我没有,从来都没有,我确实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有很多很多缺点,远不止刚才说的那些。”
“感谢你包容我这么久。那年分手时你说得对,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伴侣和人生。那时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我无法抛开责任,更没资格去爱别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所以才没有去挽留。”
“虽然我曾经想过尽最大努力画个圈,把我们两个一起圈起来。但那样也圈住了你的自由。对不起,一直都是我自私。”
“让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想在其他方面补偿你,也尽最大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了。”
“但是我想说,我是真的真的爱你,这些年也只爱过你。那年不让你来香港,是因为我想带你去新加坡。”
话音未落,许昭弥抬手抹去满脸泪水,转身朝他奔去。
陆以宁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两人刚抱紧,门口便“啪”地亮起刺眼手电光。
许大勇举着强光手电筒,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爸!你怎么来了?”许昭弥猛然惊醒,吓得立刻推开陆以宁,后者踉跄着差点摔倒。
许大勇目光来回扫视着两人,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尴尬地咳嗽两声:“还不回家?还以为你出事了!”说着就拽过女儿胳膊就往外拖,“大半夜不回家也不往家里报平安!走走走!快跟我回家!还看什么看?你妈都急疯了!”
陆以宁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眶发红,望着许昭弥一步三回头地被许大勇拽出了客栈。
唇上残留的温度仍在发烫,恍若一场梦一样。
许昭弥尴尬、后悔、锤床,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转天下楼,陆以宁早早在楼下等她。
还是老地方站桩,身后就是那个榆木敦儿。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资格上楼。
想到昨晚,许昭弥就有点尴尬,脚趾扣地,恨自己心软没骨气,怎么那么容易就投降了?要是这么就原谅他,那也太便宜他了。
假装没看见他,也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提着包包从他面前匆匆跑过。
跑去车位开车。
陆以宁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为她买的早点,两个粢米饭团,一杯咸豆浆,还都是热乎的,尽管他猜测许昭弥已经在家吃过早点了,却还是准备了。万一她还没来得及吃,那不就饿肚子了?
许昭弥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见他还在车头前挡路,问她去哪,好像跟她多熟一样,就没好气地按了下喇叭。
手撑着方向盘,落下车窗,把头探出去轰他:“我有急事,你让开。”
这么绝情,好像昨夜和他拥抱痛哭的女人不是她。
陆以宁的心好像又被捅了一刀子。不过他这次他却没有生气,他现在不敢再惹她生气,就很听话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让出车道。
“什么急事儿啊?吃饭了吗?”
许昭弥见他态度还好,声音也柔声细语的,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横,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告诉他:“去接我发小,那个搞说唱的歌手,你还记得吗?”说完许昭弥自己就摇了下头,把墨镜戴上。
想她也是多余问,贵人都爱多忘事,人家怎么可能会把他们这种小人物放在心上?
总之就是,“我哥们回来了,我去接他。”
看他递过来的早点,糯米纸都包不住里面的香味儿,肚子就咕咕叫了两下。许昭弥确实没吃早点,便伸手接过,“谢谢了。”
扔到驾驶座,一踩油门走了。
陆以宁当然知道大飞,以前还曾暗戳戳地吃过他不少醋。就觉得自己果然命苦,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了,结果呢?这情敌走马灯似的一茬接一茬往外冒——好不容易熬走个偶像,送别了老同学,现在又杀出个青梅竹马的发小来。
这婚得赶紧结,指不定后面还冒出多少情敌来。陆以宁想,自己当初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不想结婚。
许昭弥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说老宅有信了,房主从国外回来了,这就准备要卖房,问她还有没有买房意愿?
“有有有!”许昭弥可太激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打滑。
这一天她等了多久了呢?虽然现在钱还没攒够,但是就算借钱她也要买。
“那行。”中介就说,“一会儿和房主约了在老宅看房,一个小时后你能来吧?”
“一个小时?”许昭弥看了看表,一个小时确实够她掉头赶回去,但那样不就放了大飞鸽子?如果先去接大飞,那来回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就和中介打商量,“我这边时间确实有点赶,能不能再晚半个小时?我尽量中午之前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