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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他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毕竟真正能为凉州做贡献的、真正心系凉州的人,早死在了与叛军的战斗中,而他们这些舞刀弄枪,肚子里没一点真本事的,拥兵自守、自立为王。
  他当然是在替天行道,这一剑下去,他觉得这两年来胸口的郁结逐渐散去,好像他练此一身杰出的剑术,就是为了做下这样的事情。
  但赵野说的又不错,不一定非得致人于此地,杀人除了泄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他偏移了几分,避开了心脏,将手中的长剑从心肺之间穿过。不要他死,但要他尝尽余生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心口刺骨的寒凉,要他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是我与他的恩怨。”关逸做下这一切后长舒一口气,颇为感激地回头看了眼一直支持他往前走的伙伴们,“如今夙愿已了,要杀要罚,悉听尊便。”
  梁彦好听到这话,心里的担忧才全然消散,总算劝回个一意孤行的家伙,于是高声喊,“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保护我,他们动刀动剑的,把我划伤了可怎么办。”
  真乱啊,一时间。
  有些头脸的立刻站起身,想要把场面稳住,将几个练得好的良家子喊出来,纷纷上前将作乱之人围住、捉住,事后再等城主发落。于是才刺杀完韩遂的关逸便一头扎进与他们的缠斗中,屡次将梁彦好护在身后。
  而另一边的女眷,她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惊吓、尖叫、四下逃窜,唯恐躲避不及。
  赵野不知道该帮哪边,一时站在原地发愣,往上走不是,往下走也不是。特别是梁彦好要他别往这边来,别和他们掺和到一块儿,最好与他们撇干净关系。
  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能
  放任好兄弟身陷囹圄。
  可有另一样事打搅了他的注意力,从后面来的小莲尚不知情前面发生了什么,也没看见被人团团围住、已经受伤的韩遂。在慌乱的人群中,她只看见了尚能说上话的赵管事,于是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与他说,“不好了,赵管事,东厨的章厨娘破水要生了!”
  第144章
  “啊……”章絮躺在干草垛里痛苦地扭动着,下身已被溢出的羊水打湿,腹部剧烈疼痛,越来越急,越来越频繁。
  梁彦好说要去搬救兵,结果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赵野,你去把赵野叫来……我求你。”女人无助地呼喊夫君的名姓,希望在场的能听懂她的意图。
  可小荷是个愚钝的,过去这么些时间,她只记得给章絮烧了锅热水,“你这妇人,怎么一心想着外男。这么私密的事情能是他来看的么?就在这里生吧,我帮你。”
  她摇头,尽管她知道眼下前厅肯定乱作一团,但她还是希望赵野能放下那边的事情回来帮帮自己。
  “……不帮我就走开吧。”章絮宁可一个人爬到门口去给男人发信号,也再不想与出尔反尔、冷漠无情之人往来了。
  这里离门不过三五步,走路只消两次眨眼的功夫。但因身子太笨重,她半趴在地上,一回只能挪动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如此行进还不知道该是何模样。
  还好赵野没有来得太迟。他肯定飞檐走壁,徒手攀爬,从一个屋顶飞跃到另一个屋顶,抛下了外院乱糟糟的一切,大喘着粗气,来了,闯了进来,视线刚定住,就看见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娘子。
  “……我不知道他们要你操劳这么多事,今日吃的不像你做的,我以为你没怎么动手。”男人才弯下身就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稳稳地抱进怀里,而后马不停蹄往外走,根本不看东厨里另一个人。
  他来了事情就会变得顺利。
  章絮抬起头,抱着肚子有气无力地打趣他,“这都能吃出来……你这狗鼻子真灵。”
  她没说已经疼了很久的事情,从午后便开始了,她也没说自己是如何联手梁彦好把那么多道菜都做完的事情,显而易见,眼下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最为要紧。
  然而好景不长,刚说完阵痛又上来了,女人靠在夫君的怀里低声痛呼。太痛了,越来越痛,好像身子会被撕裂成两半,就从腰椎那处开始。
  他见过的每一只母兽在生产前都是这样痛苦而脆弱的。那时候他会给它们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住所,守着它们迎来新生的生命。今日轮到自己的娘子,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别担心,会平安的,我守着你。”他垂下头,在她满是汗水的额头上轻柔地蹭,又带着她往门外疾奔。
  章絮从没吹过这样强劲的风,紧咬着牙关埋进他的胸口里。
  找稳婆自然来不及,这时候已经不能再支开任何一个人去求得旁人的援助。他们得回家,家里有最好的医工,有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呼衍容吉。
  ——
  呼衍容吉已经驾来马车,站在韩府的门口等候他们。
  她比谁都期待这个新生命。
  自半月前,她便每天带着两个孩子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跪拜,祈求天神的保佑。这是家里祈福的法子,母亲说神灵听到了便会护佑。
  正是她站在门外看见月亮初升的时刻,大门开了,赵野抱着章絮出来,身后再无他人。
  “tэдэhдyлдэв。”(他们留在那里了。)他冷静地交待了另一边的事情,“Эhд6y3ynл
  nnдэгдвэл6nэдhnnгanжoлo6oлho。“(等这边的事情确定了,我再想办法。)
  说实话,糙汉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毕竟这时候把家主的安危抛下不管,回来找自己的娘子,以后再无开口求情的机会。
  可这种时候,更不能丢下娘子不管。
  呼衍容吉却能理解这一切,笑着答,“3yгээpдээ,чaдa6yhээnn,yh6ypθθpnnhгэcэhyвьaвnлahan。”(没事的,尽力就好,人各有命。)
  “rвцгaar,эгчmaahьцaanдyлээжчaдaгyn,6nдyyдээrapaлan  θpyyлэ  econ。”(走吧,妹妹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要立刻为她接生。)女人说完,回身爬上了车驾,为他们拉开门帘。
  赵野感激不尽,带着章絮上了车。
  ——
  酒兴言则站在门口等。
  正是夜风萧瑟的时候,路上空无一人,而此处房门洞开,挂满了明亮的灯笼,为车马引路。
  马车很快出现在拐角,那特有的马蹄声将他唤醒,哒哒哒。他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回头把院门推得更开些,好让马车直接驶进院子里来。
  “酒大夫,我娘子要生了。”赵野稳固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迫使他死寂的心再度活跃起来。
  年近古稀便是如此,身旁只有人不断地死去,老死、病死、饿死,又是医工,比旁人经历得更多。如今能有新生,他真笨拙地像个不知走路的糟老头一样在原地焦急地打转。
  产房布置在东边的客房里,呼衍容吉在地上铺满了干净的干稻草,又在最底下撒了一层厚厚的草木灰。
  赵野抱着女人率先走进去,将屋子里的烛火全部点亮,又出言问她,“Чn  чaдayy  Юy  nn, э3ээnnвэ。”(你会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呼衍容吉紧随其后,提着两桶热水,一摞干净的粗布,剪子,还有些许能为她补充体力的吃食,“Бnчaдha。Элээдyyhnnдooд6nennhyвцcыгanл,эгвэл6nyyhnnэpгyh6anгaaгapa6oлho。”(我会。先把她下身的衣物脱下来,我摸摸看,里面到什么程度了。)
  温热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将章絮牢牢抱在怀里的赵野,疼得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动的章絮,还有跪在章絮两腿之间帮她查看情况的呼衍容吉。
  被羊水打湿的长裤一层层去除,女人裸露的双腿无力地垂坠于地面上。她也许因为突如其来的冷缩了下身子,可这些事情都没办法消除身体里传来的巨大疼痛。
  呼衍容吉的手探了进去,在开口的边缘摸了一圈,摇摇头答,“xoepypyyhыθpгθhyлдcэh,6aгa3эpэгyлээ。Элээдyyhдrmaphэгэh3ynлθгч,yyhэn
  rpnлц。“(还差两个指头的宽度,再等等。先给她喂点吃的,陪她说说话。)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从身后托住章絮不断下坠的身子。
  稳婆此前说,生产时她得半站着,或者蹲着,好让孩子更快掉出来。所以这会儿她张大着腿虚浮地半靠立在男人胸怀里,挂在他身前,无力地喘息着。
  “……还没到时候么?”她见容吉去边上拿吃食,疼得只掉眼泪,“我已经……我已经疼得不能再疼了。”
  没人能说清楚这种疼痛到底有多痛,世人说,最疼的时候才是要生产的时刻,可于待产的女子来说,每一刻都是不能更疼的。如何又能做出比较,分个高下呢。
  “还差一些。”赵野没说囫囵话搪塞她,只论事实,“容吉的手腕进不去,孩子自然出不来。我陪你一起等。有什么想吃想玩的么?我让他们给你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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