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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说完,又谄媚又偷笑还四下乱看,最后接下他手里的这些钱财,窃声道,“给钱的事,您可不能跟寨主说……他知道了得管我们要。”
  “自然。”梁彦好颔首,用扇骨敲击手心,吩咐道,“带路,顺便给我说说你们寨主的事情。”
  谈判最要紧的就是得知道更多的信息,要明白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见识,有必要了,斡旋几句,没必要了,就当出门吃口饭,不过眼不走心。
  那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把左手藏在下面,问他再要,看模样是给多少说多少。
  梁彦好了然,取了一粒金塞进对方的手里。
  “嘿嘿……我们寨主来头不小,他们之前有一次吃饭喝酒的时候说漏了,说寨主与凉州叛军有一定渊源。头两年不是叛军与官府打起来了么,他是朝廷这边的。但是后来败了,逃了,不敢回洛阳,也联系不了旧部,要么判了要么死了,所以躲到这里来养精蓄锐。咱们这些农汉懂什么,给饭吃给地儿住就留下,上不得台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都有些背景,要么从过军,要么任过官,总之,都是有头脸的,不是咱小老百姓能随便见到的人物。”
  “哦?能有多大的官。”说到这个梁彦好就好奇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四品以下的。
  “陇西郡门下督贼曹。”这官职也是他前几日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说的时候并不知晓这官职的厉害,只隐约知道这手里是能掌兵的。
  若是文官,梁彦好也就不放在眼里了,这一听,居然是个带兵的。这样一来就能说通了,毕竟那些念诗文的可弄不清楚杀一人和杀百人的区别。
  “陇西与酒泉差得远吧,一个在南,一个在西,他怎么能认识赵野。”公子哥意有所指,“就算头两日碰上的男人与赵野来自同一营帐,也不至于要他如此……”
  军中能较量个高下的无非两种法子,要么直接比,打几场,分个高下出来。这种一般都是友善的,毕竟不能真把人弄死了。另一种就是建立军功,看谁的军功更高,按人头数来比。
  “他藏了很多话没说……你前两日从章娘子嘴里问了些出来吗?”
  “章娘子也不知。”关逸带着青玉,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眼神犀利地看着周遭的农汉们,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青玉的刀身,拇指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推刀出鞘,“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不肯说,并非刻意隐瞒。也许当中另有隐情。”
  说着说着,他们终于走到了寨主所在的大堂门前,寨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就在门内站着。两只眼睛一看到他们,就跨出门槛往外来寻他们。
  “我叫通良,静候各位多时,还请随我入席饮宴。”
  第95章
  梁彦好闻言,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往屋内看去。他原以为这是个静心谋划的大局,谁知道对方实在朴实,一句下马威的话也不说,毕恭毕敬,还刻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没错,他们会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酒席。这很不寻常。像这种明显有主客之分的状况,怎么也该分主桌与客桌。
  谁知道对方竟是这样打算的。
  “怎么只来了公子二人?我听说你们一行至少三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一并喊来。”通良看模样就是常年在校场上混着的,面黑,发红,皮肉都糙实。
  梁彦好扭头看了眼关逸,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解释道,“这种场面,哪有喊女人上桌的,她懂什么。我让她在屋子里等着,若是等会吃了还有剩余,我再给她收拾几口带回去。”
  通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可引他们入内的手没有放下,仍旧恭敬着。
  对方没有先发制人,他也没道理不给面子,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跟着一块儿进了屋。
  屋内陈设没什么好说的,都简陋,桌上摆着的也就是几个当地的特色菜。
  但赴宴向来不,吃菜,那都是看两眼的东西,主要是喝酒,喝到大家上了脸、昏了头,这该说的话才能说。
  梁彦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上桌的位置坐下,正对着大门,看见他们把门关上,开口道,“他不能喝,你们就当他不存在。等会儿万一我喝醉了,还得有人把我抬回去。”
  通良在他右手边坐下,意有所指,“公子这是不放心我们?”
  “怎么会,我这人酒品不好,怕吓到各位。”公子哥驾轻就熟。
  没什么好寒暄的。本来就不熟悉。准确的说,反而是太陌生了,不好开口,双方都等对方先开口,所以除了
  第一回碰酒,酒桌上都安静,一问一答就蓦地结束了。
  “你们怎么想到走这条路?分明东边还有一条更为宽广的官道,官家都往那条路上走。”通良问。
  “那条路要经过三四座木桥。我这货物太沉,万一木桥承重不足,容易断裂塌陷。原本就是过路客,没必要做断人财路的事情。”梁彦好答。
  “哈,原来如此,还说我们这儿如此偏僻,怎得盼来你这尊大佛。”通良问完就起身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问,“很久没有碰到你这样远道而来的贵客了,心里高兴,公子可得与我多饮几杯。”
  他听了,端着杯子一口饮尽,皮笑肉不笑,静观其变。
  “那你们带的是什么货物?又要往什么地方去呢。”
  别说通良了,就是同行的关逸酒兴言也不知道那几口大箱子里都装了什么。梁彦好不说,也不给打开,只要他们哼哧哼哧帮忙看顾。
  “一些有价无市的东西。”梁彦好模棱两可道,“对你们来说不值钱的……不知道我这样解释还算清楚么?”
  哪里清楚,桌上舞刀弄剑的另外三人都没听懂,以为他打谜语呢。
  还是关逸直接,伸手往盘子里夹了块大肉,帮衬道,“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直接说卖不出去不就完事了。”
  通良这回听懂了,可他还是不理解,笑着问,“卖不出去的东西公子为何随身带着,一带带这样多。可别说来诓骗我们。”
  梁彦好也不犹豫,把方才精心挑选的象牙扇亮出来,或者说,白白地扔给他,大方道,“这把扇子我送你。我也好心告诉你,它是用象牙做的,雕工最上乘,宫里赏赐的宝贝,你拿给懂行的,他们一眼便知。上一回我见到品状相近的,还在五年前,当时的卖价就有百万钱,豪不夸张地说,只这一把扇子的价值,就够你养活整个寨子上上下下一百余人半年还多。”
  “可问题就在于,我给你,只凭你的身份,卖的出去么?”
  这行有些不成文的隐形规矩,例如,懂行的就算知道它是珍宝,可一旦弄不清楚这东西从哪儿来,不敢胡收,真的也当假的使;不懂行的根本给不起值当的价儿,等着就是把它当成一把工艺还算精湛的普通玉石扇子便宜买了,大赚一笔。
  通良不懂这些,但他光看那把扇子上的光泽就知道这东西不差,是个宝贝,眼前人也如他们通传的那样,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跟在后面准能捞一把油水。
  于是谄笑地盯着那象牙扇,不讨好地问,“这真是拿来送我的?”
  “我若是不给你,今日拿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招人惦记。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宝贝,给一两样与你,无妨。”他端过酒,放到嘴边一口饮尽,模样看起来无比闲适。
  “哪有卖不出去的东西,除非它是假的。”通良不懂门内行道,笑得开怀,觉得自己捡了大漏,又问,“还不知道
  公子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如今世道乱,哪里都不得安生。”
  “西域。”他轻松丢下二字,一如随手甩开的五铢钱,不放在眼里,“你若是有意寻求我的帮助,就别再藏话了,只管开口,在下力所能及之处,定当竭心尽力。”
  可通良不接话茬,只皱着眉道,“公子为何要去西域?这地方太远了,你又带着这么多宝贝,怕是这一路上都不得安生。”
  “富贵险中求,想富贵,不都得这么拼一把。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人胆子小,怕是没这个能耐再绕你那座独木桥。”公子哥把手中的杯盏一落,稍显用劲儿地将其搁在木桌上,三言两语将话说了个明白。
  通良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收买,于是扭头去看王七,要他出来说两句。
  “公子你听我说,我们兄弟几人才从凉州过,那边各方势力打得火热,底下是民不聊生,都往关内跑。你们这时候往那边去,不是给他们送死么?”王七也喝了酒,脸色微红,看着梁彦好,苦口婆心地劝,“不如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等我们有了钱,招兵买马,再往那边一打。届时整个凉州都是我们的,你们大可放心上路。”
  梁彦好听了只笑,心想这些人怎得这样无耻,还没确定呢,就他的钱看成自己的,开始谋算着如何用。可笑。遂抬头看回通良,问,“不用你们提醒,我们的人里有从那边来的。不过,你此前不是朝廷的官么?遇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想着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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